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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饯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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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十一月四月,朝廷以贾鲁为总治河防使,正式动工修河。此番修河,经脱脱决议,采用贾鲁后策,即“疏塞并举,挽河东行,使复故道”。工程前期,多以疏浚故河为主,工程浩大却尚算易行,是以脱脱放心全权交贾鲁统管。及至到了八月,即将进入堵塞决口的关键时期,脱脱不能不亲临督导了。

二十万河工,两万戍军,一旦生事,非同小可,不得不慎之又慎。脱脱请求巡视河防,皇帝虽然不愿放行,然而事关重大,也只能同意。

脱脱临时前,皇帝亲自在玉德殿设宴,为其践行。

朝官满座,衣紫服朱,冠盖如云。望着满殿朱紫,皇帝一时恍然:黄河水患是困扰多年的心病,他多次力推皆未能实行。朝官对此各持己见,争执不休,却无一人有魄力推行,及至脱脱复相,力排众议,到底把此事做成了!他在朝上,又是何等的手腕,何等的威势呢?那日他是亲眼见过的。可之后每次回想,心下便凛凛生寒。一个朝臣积威深重,虽能使大政畅行,令行禁止,但对皇帝而言,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对一个经历过两代权臣的皇帝而言,更是一个缠绕不休的噩梦——哪怕那是脱脱呢!

在情感上,他是他最为亲密之人,当然愿意相信;而在理智上,一个皇帝对权力天生的嗅觉,使他不得不为之警醒。他只希望,他和他之间能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而那人亦当自知自省,将权势控制在他能容忍的范围之内。

若能如此,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酒席上觥筹交错,众臣纷纷向脱脱敬酒,敬祝丞相外巡顺利,预祝修河大获成功。脱脱虽谦抑克制,但同僚盛情至此,也无法推脱,只得一一饮了。群臣齐声叫好,拊掌喝彩,气氛如斯热烈,无人能看见皇帝眼底的忧虑。

皇帝心下一哂,不再多想,任由群臣尽欢去了。满殿喧哗萦绕耳侧,却似被隔绝一般,他丝毫无觉,时间缓慢地流逝,他几乎能听到宫烛哔剥作响,灯花黯然凋落,落寞得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长夜已深,是到快散场的时候了。脱脱自席上起身,举杯敬向皇帝:“修河一事,幸赖陛下成全,造福苍生,泽被后世。臣代万民,以此杯敬谢陛下!”

他说的真挚,感激也真心而发,皇帝还是高兴的,是以举杯回敬,爽快饮下:“巡视河防,至为辛苦,有劳丞相了。惟愿工事顺利,一切无虞。”

脱脱又是叩谢,刚刚起身,又闻皇帝问:“丞相何时动身?”

“明日便走。”脱脱并无多虑,简短回道,却说得皇帝神色一黯。这表情一瞬即逝,却没逃过脱脱的眼睛,他沉吟片刻,忽而微笑:

“半醒半醉过半夜。”

脱脱兴之所至,不禁吟出一句,而后笑望皇帝,“臣谢陛下赐宴,只是夜已深了……”

“三更三点到三河。”

皇帝灵犀一点,自然而然续道,接得天衣无缝。这恰如其分的续对,让脱脱当即一怔,心动之余,那股隐秘的情愫又开始蔓延。在皇帝晦涩幽深的目光下,情火灼灼欲燃,一颗心被烤得又痒又烫。

眼下绝非所宜,脱脱无端烦躁,低头不语。又听皇帝笑道,“便是明日动身,也不必走得太早。工程日久,何差这一日半日?丞相今夜需尽兴才好……”

短暂的沉默。皇帝立刻察觉,好在没让这份尴尬暴露太久,见脱脱不语,很快回道:“夜既已深,恐丞相劳累,酒宴便到此为止罢。”

众臣闻之,也不知皇帝为何忽而改口。彼此各怀心思,齐齐向天子敬祝一杯,而后依序告退。唯有那人被他留下。

脱脱留置殿中,在一片空旷中与他独对,心中一片空白。

许是酒饮多了?脑中还真是晕眩,他低下头,懊恼得揉着额角,连皇帝走近都未察觉。

“半醒半醉过半夜,三更三点到三河。”皇帝缓缓靠近,从背后拥住他,哑声开口,“心思都能想到一处,你我还真是般配……”

皇帝靠过来的时候,他浑身一凉,立时就酒醒了;及至他抱住他,嘴边说着缠绵的情话,他只觉身上又烫了起来,脑中也跟着发昏。

身体僵持着,并未如皇帝所愿般靠进怀里,脱脱抿着唇,琢磨着说辞:“陛下……”

“还早着呢。”皇帝轻轻堵了回去,心头也有些烦闷,脸贴在他颈窝处,慢慢嗅着,浮躁的心才安定下来,“恐怕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了……”

脱脱不由失笑,心也松弛下来,“不过几月而已,臣又不是不回来。当年……”

他突然沉默,咽下了余下话语:当年可是分开五年呢。可这件事是横亘在两人心头的刺,说出来谁都不痛快。

皇帝也不去深思,只是贴在他颈侧,嘴唇不时擦过他颈上皮肤,似是无意。也不知怎地,他今夜就是不舒服,群臣兴致越高,他情绪越是低落,心里说不出的窒闷。眼下这样温存,才让他稍感慰藉,可是此人明日便要启程。

他无声一叹,只觉什么都抓不住似的,一种无力感悄然吞噬,而后便是莫大的空虚。那人权势越盛,站得越高,就离他越远,就更加难以捉摸。唯有在床笫之间,把他揉在怀里,狠狠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他才真实可感。他不明白,明明那人如此坦诚,为何还是虚幻的感觉?一切宛如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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