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毒（1/2）

他们走到一家比别人都要大些的房子前，心下了然，想必就是原来周庄天家的房子了。魏奔云上前去敲门，应门的也快，开了门，一个女人站在里面。

她看起来比周求贵要好些，不过也是皮包骨头，浑身污脏。大概因为曾经是村长夫人，行为姿势都要端庄点。她略有疑惑地向魏奔云点了点头，转而去看周求贵。

“您好，我和钟大人是郡里的官员，来此考察旱情。”

女人立马反应过来，笑着将几人迎了进去：“不知二位大人光临，有失远迎，见谅。”

钟韵山自从来到这里第一次听了一句客套话，心里总算安定了些，想着这女人还是能说话的。她虽然嗓子也哑，但比周求贵、周干都要好一些，想必是更富裕点。

“没水，房子里很久没擦洗了，不知……”

钟韵山连忙接道：“我二人站着就好。”

她拘谨地搓了搓手：“也没有水，没什么能招待大人的……”

“您不必拘束……”钟韵山话没说完，咳了咳，勉强压下嗓子眼撩起的火，“不知您怎么称呼？”

“小人周招富。”

钟韵山扫了一眼周求贵，心下有些疑虑，不过一想或许这样的名字在农村流行，也没有多想。

“您村子里如今还有几户人家？”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庄天死后，我并没有管理村里的事务……”

“预估呢？”

“小人很久没有出门了——”

“——八十户不到。”

周求贵自从进了周招富家，面色就好看了些，许是空气稍微好闻一点。她看了钟韵山一眼，插口道。

“那……青壮年男子还有多少？”

“六人。”这回周招富倒答得肯定，“几乎全是残疾。”

钟韵山在心里叹了口气：“农田、河流——”

“全部荒死。”

钟韵山回头看了魏奔云一眼。不知为何，他进了门之后就一直倚在一张矮桌上，眼神有点发直，盯着地。钟韵山怕他有事，这问了也问不出东西，匆匆道：“照这样的情况，最好的情形是全村搬迁——”

周招富面色变了变，尚未说话，周求贵就冷笑一声：“大人说得轻松，我们若是能走，怎会留到现在？”

周招富也道：“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周家村离其它村子远，道路也不好，只怕走在半路就……况且周围村子情况也并不好，又有顾虑，恐怕不会接纳我们。”

她说得含蓄，钟韵山却明白过来。他和魏奔云早上坐个车都被拒绝，这村子里的女人，别人恐怕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

周求贵嘶声道：“我们祖祖辈辈的土地，还有祠堂与祖坟，就丢了不成？”

这样一来，最后的路也被堵住。热气已经从地面透了上来，钟韵山熏得头晕，烦躁又无力，心里难得怄了点气。他心想自己跑了老远来这地方，受了苦不说，人民还一点也不配合，心里便有些委屈了。他找不到话来说，下意识就去看魏奔云。

魏奔云放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桌沿，沉下气：“先前周家村的男人接二连三死去，你们有没有什么说法？”

这话一出，纵是周招富面子也冷了：“村子不幸，我们有什么话说？大人难道也相信外边那些荒唐言论？如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早已不愿追究。”

魏奔云闭了闭眼，忽然道：“周招富周夫人，天气大旱，这又是午日，本就干燥易走水，你为什么还在房子里燃香？”

钟韵山一惊，向他身后看去。果然在墙边的角落，有一

点火星，燃在几片枯草叶上。屋子里有暑雾，气味又不好闻，那淡烟和香味被轻易掩盖了去。

周招富脸上闪过一缕神色，快得无人注意：“我常年患头疼病，容易心悸，这香有安神的功用。我燃香已经四五年了，如今也丢不掉。”

魏奔云又握了握桌子。他闭上眼，不动声色，慢慢安静地将那烟纳入自己的吐息中：“原来如此……”

二人走出了村子，钟韵山才卸了力，身子一个踉跄。魏奔云扶住他，他仍没站稳，半栽半靠扑到魏奔云半边身子上。他似乎确实累着了，腿上发软，挣扎一下没能起来，索性赖在魏奔云身上不起来，说话都带了鼻音：“抱歉……”

主子要靠，他哪有拒绝的道理？魏奔云无奈，伸出手揽住他的腰，让他伏得更舒服些。——钟韵山说是要靠，大部分重量还是压在他自己腿上，这样趴着，大抵只是受了委屈，想找个熟悉的人依靠些。他从小在丞相府被捧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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