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可原谅(9)没有可是了(1/2)
中午学校边上小摊贩异常忙碌,是中午留校的同学解决午饭的上佳之选。章桀住得不远,回家吃午饭居多。除非特殊情况,他不太常见识这种喧闹。
“酸菜鱼吃吗?那边人少。”乾坤领着章桀停在一家精致的川菜店外。后面的人亦步亦趋,点头答应。
中午后厨出餐效率极高,不到二十分钟他们拎着打包盒出来往附近一家小区走了。乾坤用卡打开大门,章桀才想起来问:“我们去哪儿?”
“人太多,去我家吃吧。” 刚才忘记提及,乾坤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云淡风轻地解释。
“你家?”章桀站住脚步,联想到可能即将面对的复杂场面,紧张得冷汗直冒:“不…不好吧。”
“我自己一个人住。”乾坤戳了下他的脑门:“想什么呢。”
“哦。”章桀再次对乾坤的动作感到疑惑。
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别好,对他格外宽容,请他吃饭还请到家里来。这反倒让他觉得不安。有点儿像黄泉路上最后一道断头饭。章桀被拒绝出了心理阴影,已经没法时刻保持积极向上的乐观心态了。
要知道,上次体育馆后他伤心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再来一次,他没信心还能鼓起勇气追回来。就算重新向乾坤示好,他也没抱着被接受的念头。没名没份就挺好的,至少能一直看见他。
他心里给自己敲边鼓,一定要管住嘴,不能因为乾坤态度缓和就再不知死活往枪口撞。守好朋友的最后一条底线,安全为主,安全为主!
乾坤住的是90多平的两室一厅。房子是旧的,里外重新装修过,只有线路能看出破败痕迹。客厅占面积很大,其中一间卧室被装成了学习室,门微开着,里面书架上不很满,地上放着些哑铃、臂力棒之类的常用健身器材,还有跑步机。章桀不免觉得奇怪,他家里都有这些,为什么还要去体育馆那个空气流通质量堪忧的健身房。
“先去洗手。”乾坤把酸菜鱼袋子放在茶几上,给章桀指路卫生间。洗完手出来,乾坤手上沾着水星,正在解包装扎实的塑料袋。
沙发正面的墙上挂着一面五星红旗,边上还有军旗和一副中国警察服装演变图。沙发的右边,也就是靠阳台窗户的桌面上,陈列的是章桀送给乾坤的大小礼物。章桀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过去仔细瞧过,竟然一样都不少。连那只翅膀撕破的纸飞机都在。
“这些你都留着呢?这个都坏了。”他拿起纸飞机,羞赧地要丢掉。乾坤把拆好包装的酸菜鱼放在吧台上,拦下他又把飞机夺回去放在原处:“别乱动我东西,先吃饭。”
“哦。”章桀心有疑虑,但肚子饿得咕咕叫,闻见香味就没心思管那么多,先吃为敬。川香味的酸菜鱼辣得淋漓尽致,冬天吃在嘴里特别舒爽。章桀吃得异常满足,打了个饱嗝,心事一道给打出来了。他目视乾坤把打包盒带着垃圾丢进厨房垃圾桶,又想起硬塞给乾坤的断臂纸飞机,主动询问:“你早上说有话跟我说,是什么事啊?”
乾坤没着急开口,给他倒了一杯豆奶解辣,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照片给章桀看。
照片里乾坤的继父和妈妈笑得甜蜜,一只棕色泰迪趴在乾坤妈妈的膝盖上,看上去幸福美满,什么也不缺。照片里的背景墙上,挂着两人的婚纱照,拍摄地点像是国外沙滩。
“我妈决定跟我继父在一起的时候,还没跟我爸离婚。”乾坤坐在章桀边上,开始讲一个悠长的故事。
十七岁的少年爱上二十多岁的成熟女人,父母强烈反对,出面拆散良缘,自此相爱的人天各一方。多年后少年继承家业,事业有成,偶然机会再次遇见年少时的挚爱。两人迅速重新坠入爱河。
此时少年已经大权在握,不再畏惧家族压力,力排众议与女人结了婚。婚后两个人甜蜜相伴,共育后代,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是一个浪漫美好的故事。只是中间多了一个不必要的男人和多余的孩子。像肿瘤,摘掉之后稍加调养,生命便可以恢复如初。
“我未满十八岁,没有选择权,只能跟着我妈。”乾坤冷冷笑出声:“不过也好,跟没有一样。”
“我…”章桀坐立难安,难以措辞安慰他,说出口的都笨拙不已:“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一切都会好的。”
乾坤搓着手里的衬衣角靠在沙发背上,凝视着章桀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在思考什么。章桀等得久了,不知道该不该握住他的手。他越发忍耐不住,仿若要上刑场一般:“我是不是真的很烦,只会给你添乱。”
“不会。”乾坤轻声说。他笑意缱绻,在章桀耳畔纵火焚烧。章桀不明所以,脸颊通红地看着乾坤,觉得智商已经被烧光完全不够用了。乾坤叹了口气:“怪我,之前吓着你了。”
“你…”章桀生怕自己理解偏了,仔细研究乾坤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答案:“那你现在还好吧?”
“你是不知道我的假期过得多难熬。”乾坤状似无奈,声音放得很低也仍然听得出苦涩:“他们去南半球度假,丢我在他们的房子里看家喂狗。我爸离婚之后日子不好过,就离开了北京,也不管我。我趁寒假去他老家找他,没找到。回来之后因为狗生病被我妈关了禁闭。
等他们回来,过年应酬的家宴一波接一波,又非要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人人带着假面,把我当成周家长子,背地管我叫野种。”
乾坤肘在膝盖上双手不自在地握在一起。他抬身看进章桀的眼睛里。那里面倒映出小小人影,孤独飘零,但带着笑意:“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可怜我。我没那么脆弱。”他食指一点章桀的额头,把他从泛滥的同情里叫醒:“我没跟别人说过这些事。告诉你是因为…”乾坤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因为你在我这里很特别。”
“特别?”章桀心跳加速,他疯狂地期盼这段对话朝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因为这个难熬的假期,我更加确信你在身边的时候,我特别不一样。也特别的,开心。至少不会总想这些想也没用的事。
那时候回去找我爸,三天没停气儿,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躺在县城老房子的木板床上看着天花板,举目无亲,疲惫又绝望,不知怎的就想起你跳着脚跟我发脾气的样子。明明脚过得跟个棒槌一样,怎么还能蹦得那么可爱。然后我一下子就笑了,突然觉得这些东西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其实我大概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如果非要上溯,可能从头一次吃刘阳喜的醋开始,或者更早。但我沉浸在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竟然都没发现。”
房间里暖气很足,熏得章桀面颊蹙红,血液奔流停不下来。喉头有点儿干,手里有豆奶。对,手里有豆奶。他仰头咕咚咕咚把剩下半瓶全都喝完,咣得把空瓶扔在茶几上,撞得玻璃清脆。
时钟踢踢踏踏走,中午烦闷的时间流过得慵懒缓慢。
“你倒是给点儿反应啊。”乾坤也紧张。为了整理这些话,他整宿失眠,连着好几天没睡成整觉了。
“为什么吃二喜的醋?”章桀脑袋还在发懵,但他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于是勉强找到一个可以发言的点。
乾坤先是一怔,继而笑起来。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抓不住重点。他尴尬地咳嗽两声,如实招来:“就是你看他打篮球那么专注,还…还跟他挨那么近说话。你们又总是一起出现,每次我都看着不舒服,想让你离他远一点。上次他带你骑车,你还抱他抱得那么顺手。我不吃醋才不正常吧。”
“哈!我就说我上次看见你了。二喜还说我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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