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2）

周欢一直在沉睡，脸藏在柔软的灰色毛毯里。

周意没有叫醒他，他起床淋浴，吃早餐，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处理公司一早上就发送过来的邮件。

厚重的窗帘没有被拉开，屋子里依旧是灰沉沉的，看不到光，仿佛时间在这里静止，神掌控昼夜交替，唯独忽略了这里，哪怕是世界末日也没关系。

周意没有去书房，他背靠在床头，笔记本放在腿上，身边昏睡着骨头被抽走的周欢，他处理文件累了，便停下来摸摸周欢的脸，心脏被以这种虚假的幸福充盈。

次日凌晨的时候，周欢醒了，但他的脑子是不清楚的，他像是在梦里，从床上坐起来，一间好大的又空荡荡的房间，看不到人，他从床上跌跌撞撞的下来，脚底触碰到柔软的羊毛毯，每走一步都给他脚底生花的错觉。

青年打开门，门外也不是很亮的，开着昏暗的壁灯，他摸到白色的柜，上面似乎放置着雕塑，他一路摸着向前走去，墙上还有凸出来的壁画。

最后周欢看见楼下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人，人影绰绰，飘过来低沉的说话声。

“欢欢？”那人影转过头，似乎看到了他，放下了什么东西，朝他一步步走过来。

周欢垂着脑袋，揉揉眼睛去看清来人的样貌，双手虚虚的握着栏杆，他看到了，便笑了，因为是在梦里，所以周意肆无忌惮的出现了。

“哥哥....”他娇憨如同少女，叫着周意。

周意原本是在卧室的，但有朋友给他打了电话，他害怕吵醒周欢，便来到客厅谈话。

快要结束时，他听到周欢久违的用这样依赖的语气喊了他一声哥哥，他挂掉电话，遥遥的去望站在二楼楼梯边的青年，穿着不合身的大棉质白T恤，两条腿光溜溜的站着，周欢的皮肤那么白，站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一场浓雾，风一吹，就散了。

“怎么不穿鞋。”周意回过神，他走到周欢的面前，一把把周欢抱起来，让他两条又白又细，骨肉均匀的腿夹住自己的腰部，一双手托举他的大腿根部向沙发走去。周欢的两条胳膊顺势搭在周意的肩膀上，他还是困顿的，连说话的音都是飘的：“....哥哥，今天的梦....和往常的不太一样。”

“你平时怎么不叫我哥哥？”周意咬住周欢的小耳朵，问道。

周欢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不说话了，只有温热的呼吸。

周意把他搂在自己怀里，坐在腿上，周欢现在是这样的温顺乖巧，不吵不闹，他闭着眼，脸颊靠在周意的肩头，周意俯视他，脖颈白的发亮，中间的一颗黑痣浓稠的像一滴墨从他的肌肤里生长出来，他现在这样好，这样需要依赖别人，周意可以养他一辈子。

但周意知道，只要周欢醒了，就会把他又拒之门外，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不是他想要的。

过了一会儿，周欢又像是迷迷糊糊的醒了，他怔怔的盯着黑漆漆的大电视，里面印着他身体的轮廓，他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紧紧地搂着，他们姿态这样亲密，像极了一对如漆似胶的恋人。

还是在梦里吗？周欢想，他看到电视机被打开了，那光太强烈了，在他想要下意识闭眼的时候，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语气很温和，不急不躁：“乖，再睡一会儿。”

有人拿起水杯一点点的喂进他的嘴里，他小口小口顺从的吞咽。

再度醒来的时候，周欢察觉自己的身上盖着毛茸茸的毯子，他被包起来，坐在周意的怀里。

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什么也不说，因为电视机里在放映一部老电影，倒没有老到画面黑白的程度，但无论是从声音还是画质，人物说话的特征来看，这部电影距离现在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了。

电影里出现一望无际的深蓝色的海，一个少年削瘦的背影踩着柔软的细沙，一步一步朝前仆后继的浪花里走去，他义无反顾的，往前走，但走的歪歪扭扭，脚步不稳。

随后一个男人模糊的声音出现了，他说：“欢欢，你不要走远。”

那个少年停住了脚步，冰冷的海水蔓延到他纤细的苍白的脚踝。

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欢欢，你回来些。”

少年突然奔跑起来了，潮水猛然长高，一个巨大的浪头把他掀翻，他便爬起来，爬不起来便像个四足动物往前跌跌撞撞的冲，把自己的身体淹没在一个又一个浪潮里，他太渺小了，在这样望不到边际的大海里。

这个“欢欢”快要死去了。

怀抱着自己的那双胳膊突然收紧了，周欢听到周意在他耳边说话：“我买了这个演员的老房子，在郊区。”

“他是个很好的演员，这部电影是我喜欢的，他在里面也叫欢欢。”

镜头换了，灯光是迷幻的，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交错在一起，打在少年那张脸上，他化着不符合年龄，甚至性别的属于女人的浓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黄色大波浪长卷发，嘴唇红的像喝了浓稠的人血，但面庞却是病态的，漂亮的，易碎的，周欢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琉璃“二字，未免太贴切这个少年了些。背景是嘈杂的人声，以及聒耳的燥热音乐，但欢欢看着镜头，那些惹人血液沸腾的音乐就如浪潮哗啦啦的褪去了，听起来如此不切实际，他仿佛看到了现实里的周欢，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睛，眼底便红了，又细又长的黑色眼线把他眼睛的线条勾勒的异常完美，欢欢晶莹剔透的蓝色眼珠微微发颤，左眼流下泪水，右眼却是空洞的虚无的。

他张开嘴，发不出来声音，只能看到红艳艳的舌头，白森森的牙齿。

但周欢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救救我。

周欢的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掉下来，他愣愣的盯着还在播放的电影，泪水成串的掉在周意的小臂上。

“哭了？”周意问他。

“这个演员，哪怕在现实里，也很可怜呢。”周意亲吻他的泪水。

“他已经死了.....”

在很多年以前。

这是闭上眼睛的周欢，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没听到，周意说，这个小演员，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你。

第二日，周意醒来的时候发现周欢坐在床边，他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端正，尤其脊背挺得很直，远远看去像一条画出来的线，窗帘被打开了一个缝隙，从那个缝隙里，大概可以看到黎明初升的太阳，因为有亮亮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周意掀开被子起身去浴室洗漱，然后他从浴室出来走到周欢面前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他说，我们今天花阴。

周欢的眼珠动了一下。

“乖，我带你去洗澡。”周意牵着周欢的手。

青年坐在宽大的浴缸里，弓起脊背，弯起膝盖，被水浸湿的黑发紧贴在皮肤上，流水哗啦啦的洒在他被热水蒸红的皮肤上，水珠滑动，流连忘返。

“周意....”他颤巍巍的叫出声。

周意抹了一把被淋湿的刘海，直起身用黑色发箍把头发理到后面。

“欢欢。”周意的声音在这间浴室里模糊的响起来：“一会儿洗完澡干干净净的，帮哥哥扎头发好吗？”

周欢顿了半天，才缓缓点了点头。

洗完澡的周欢香喷喷的，周意拿着白色浴巾把他包起来，卧室的温度在洗澡之前就又打高了不少，所以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太冷。

被抱上床的周欢像个一头无辜的小鹿，眼睛亮晶晶的，头顶披着白色浴巾。

周意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手指肆意的穿梭在黑发里。他把头发吹成半干，周欢只剩下发梢还滴着点水，拿毛巾擦擦便干了。

出门前，周意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周欢，周欢双膝跪在沙发上，他才发现周意不全是长发，也许他总是披散下来的缘故，他的两鬓和脑后被剃得很短，长发集中在上面，周欢笨手笨脚的替他把小辫子高高扎起来，像开了狗尾巴花似的，有点搞笑。

周意拿着镜子看，似乎满意的不得了。

“不行，不行。”周欢说。

“可以的。”

“很丑。”

“我丑吗？”，

“辫子...我扎的丑。”

周意不逗他了，但也没动已经扎好的辫子，只不过又拿一个小的黑色橡皮筋把辫子卷成小揪揪，头发这样全部梳上去，露出他饱满光洁的前额还有凌厉深邃的五官，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周意拿起周欢的手摸到自己细细碎碎扎人手的鬓角，我之前把头发一点点留长，没有这些，出门就在脑袋后面留一个小辫子。

程野霖他们就骂我又娘又丑，因为我长得太凶了，那样的长发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但是你不一样。

周意转过身面对周欢，捧起他的脸，蜻蜓点水一般留下一个吻。

“欢欢蓄起来吧，长发一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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