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2）
这是一个标准的单身男人的公寓，上下两层，大而空荡，简单明了，拉上窗帘就是黑沉沉的独自空间。
打开门，站在玄关处，周欢就走不动路了，他愣愣的看着这个空旷的房间，脑子里便自动浮现周意一个人的场景，他会坐在沙发上抽烟，客厅的茶几上会有他叫不出来名字的洋酒，可能他还会穿着黑背心黑裤子去厨房炒菜，勉强入口的程度，夜晚的时候，他就会看那些黑白老电影，里面的情情爱爱让人难以捉摸，他或许宿醉，第二日便能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一天已经过去了。
这里充满了周意的气息，让他情不自抑的感到恐慌，仿佛一进去，就难以出来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
周意把拖鞋摆在周欢面前，他说：“进来吧。”
周欢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惧怕的神情，他的手抓住已经上锁的房门：“周意，你让我回家吧，求求你。”
周意的脸沉下来，却放软了声音：“你先进来，我不碰你，你乖一点。”
你乖一点。
这四个字是魔咒，他听了无数遍，从无数个人的嘴里听到过，他们每告诉一次周欢，说欢欢你乖一点，便在他的骨头上又钉***钉子，钉子在骨头里，拔不掉，慢慢生锈，烂死在里面，让他在无尽的夜里痛的翻来覆去。
程野霖把他们送到楼下就离开了，他忙着处理事情，顺便告知周意公司积压了不少需要他处理的文件，让他安排好周欢就立刻去公司。
“不要怕。”周意蹲下来耐心的解开周欢的鞋带：“欢欢不要怕，这里没有吃人的怪兽，什么也没有，只有你和我。”
周欢的身体是僵硬的，他像个扭不上发条的坏娃娃让周意随意摆弄，为他脱鞋，穿鞋，然后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客厅。
“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出去给你买饭，想吃点什么？”周意半蹲下来，他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周欢，伸出大拇指轻轻摩擦他的脸颊。
周欢没有回应，他像是个行尸走肉。
周意盯了他几秒，拿起电视遥控器：“这是电视开关，如果无聊了，就看看电视，来，这里厨房，.....冰箱里有果汁，牛奶，你不要喝酒了，茶壶里是烧开的水，杯子都是干净的。”
“....厕所在这边，里面是淋浴。”周意牵着周欢冰凉的手一步步走遍这个公寓的每一个角落：“....如果困了，就进卧室睡觉，想要泡澡就进卧室的浴室里。”
“周欢？”周意捏捏他的手：“懂了吗？”
周欢缓缓的点下头。
周意满意的亲了一下他嘴角：“想吃什么？”
周欢哆嗦着嘴，他费了很大的力气说话：“安眠药，哥哥....”
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恳求：“....我想睡觉....我好累。”
周意顿住了，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泄了一点儿劲儿下来，带着点不知所措的意味。
下雪了，周意坐在车子里抽烟，车窗外的雪花慢悠悠的落在他伸出手臂的大衣上，他感觉出来周欢不一样了，仅仅和半个月之前就不一样了，那时候他还能笑出来，哭出来，眼睛里都闪着细微的光，说话也带着礼貌和逻辑。
不过短短几日，周欢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仿佛在不经意间，他裹在外面的保护壳被周意的病敲出了裂痕，然后周意靠近他，接触他，亲吻他，就彻底把他本就不坚硬的壳子敲碎了。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周欢抱紧脑袋躲在黑暗里，他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虚假外壳被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拿着精巧的小锤子，如同敲碎蛋壳似的，渐渐露出条条缝隙，他张着嘴，却大喊不出来，瞪大眼睛，无能为力的看着无数黑暗涌进来，像是深夜里冰凉的海水，冷的要冻住他的血液和骨髓，墨蓝色的海水上涨，要把他淹没。
公司确实堆积了不少事情，周意从天亮忙到天黑，签完最后一单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趁着这个功夫让助理去岚庄买些精致的饭菜回来，要爽口的，有营养的，还要做的精细的。
岚庄是WIND公司旗下的一家酒店，也是五年前周意和程野霖第一次把产业开始向北京转移时做得实验，实验是显而易见的成功，如今已经成为京城达官显贵，艺人名流的私人欢聚胜地了。
助理肖骁一一应下，抱着一堆文件推门准备出去。
“等一下.....”周意叫住肖骁。
肖骁回过头，看他。
周意抬手撑住额头，他缓慢的揉着眉心，犹豫着，迟疑着把话说出来：“....一瓶安眠药，不给批的话找金明洙。”
肖骁多看了周意两眼，他道：“老板，你....”
周意止住肖骁的疑问，他只是让肖骁去买回来。
落地窗外华灯初上，光鲜亮丽的明星照片被无数放大挂在高大的建筑上随风摆动，这家公司是周意和程野霖一点一滴搭建起来的，在周意上大学的时候，在程野霖和家族闹翻的时候，他们合伙白手起家，在去年的年初，才把公司的重心从纽约移到北京。
公司自然是比不过那些成立了百年的老牌公司，但却胜在年轻人的创造力和现如今信息网络高度发展的高度吻合上面，他们一直在做跨国的产业，但人的野心是止不住的，等国内的根基稳住了，就要往娱乐产业伸手，程野霖是铆足劲儿了要做给程家人看，周意是帮他，也是帮自己，他有属于自己的拳馆，有时就觉得还算心不满意却足了。
客厅是昏暗的，窗外霓虹灯照的地板发亮，雪还在下，在空中胡乱飘散，用身体撞击透明的玻璃，周欢坐在沙发上等，他仰着头，也不嫌酸疼，就痴痴的窥视着外面，偶尔他会低下头抽烟，即将燃尽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消逝生命。
他抱着膝盖就这样等，也从天亮等到天黑，周意还没有回来，周欢晓得自己总是在等待中度过，在学校的大门口，在人声嘈杂的医院，在老房子的卧室，他等未见面的妈妈，等丢下他的周水，等回不来的周意，他厌倦了。
很晚的时候，门发出“滴答”一声，是周意回来了，他的大衣上沾着细细碎碎的雪花，头发有点湿，眼睛里却亮晶晶的。他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是黑漆漆的，只能模糊的看到沙发上有个人影。
“欢欢？”周意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他打开灯，看见周欢闭着眼，仿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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