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2）
十二点过去，广场上的人才开始渐渐散去，胡潇潇的脸颊被风吹成红苹果，红扑扑的。
她笑的像冬日明媚的阳光，站在偌大广场的角落，和堆起来的雪人站在一起，冲着坐在远处长椅上的周欢大喊：“——欢哥！你今天开心吗？”
少女清凉的嗓音被微弱的冷风裹挟卷入周欢的耳朵里，他模糊的笑了一下，站起来冲着胡潇潇摆摆手。
冬夜里，H市的街头有一种萧瑟的异国风情，周欢把围巾给胡潇潇戴上，陪着她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走得越近了，胡潇潇的脚步变得越慢了。
最后他们停在公寓楼下，胡潇潇抬头望着周欢，她能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宁静又洁白，眼睛直视前方，充满了虚无的黑色。
“欢哥，明天吃完午饭再走好吗？”
周欢的手在口袋里按住不安分的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听完胡潇潇的话后，才缓慢的点点头:“上去吧，太冷了。”
胡潇潇看着这样的周欢，眼泪突然蓄满了泪水，她急的踮起脚尖又落下，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颤音：“欢哥....欢哥，你、你不要这样，你这么好，你是这么好的人....”她捂住脸忍不住的又发泄似的哭出来：“....你值得最好的人，那些人是混账王八蛋，你不能让他们束缚你一辈子.....谁能让你走出来啊....我好希望自己是那个人，妈妈愧疚了好多年....”
“她哭....每到深夜里就哭....:”胡潇潇上前一步，把自己的头顶在周欢冷冰冰的外套上，双手握拳死死的拽住衣服，鼻音浓重，泄出来的话语都是破碎的，颠三倒四的：“....她后悔呀，她关上门，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你的照片哭，她说她那么没用，保护不了你，胡杰不是个东西，我恨他，恨不得拿刀杀了他，他让妈妈走前的最后一刻都不安稳，我、我想代替妈妈补偿你，可是我心里好难受....欢哥....太难受了，堵得我喘不过来气....”
周欢抱着胡潇潇，仰起头看空无一物的天空，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怀里的少女哭的这样凄惨，眼泪似乎穿透层层衣物滴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胸膛一阵阵发烫。
“...没有错，谁都没有错。”周欢一下一下的抚慰胡潇潇的长发，他说的缓慢，又镇定，只是幽黑的眼珠在微微发颤：“我也时常想念姑姑，她没有对不起我，她待我那样好，给我饭吃，给我衣服穿，把我搂在怀里唱歌讲故事，我好爱她，潇潇，我好爱她，没有她我活不到现在....潇潇，你是个好女孩，我特别喜欢看到你笑的开心的样子，你很像你妈妈，你们都是对我最好的人。”
“不要哭，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时候了。”
周意坐在楼梯间，他一遍又一遍的给周欢打电话，直到手机自动黑屏再也打不开。
脚下是零散的烟头，被烫伤的水泥地没有痛感，像这个男人一样一动不动的保持不变的姿势。
他不愤怒，也不悲伤，但他想知道周欢去哪里了，他抛下女友和众多朋友连夜从北京赶到这里，一直到敲门的那一刻他的心都在激烈的撞击胸膛，脑子糊里糊涂只知道向前冲，在无数次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周意渐渐冷静下来，他甚至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每年的这个时候明明是他和朋友玩的最热烈的时候，现在却跑到这个恨不得荒无人烟的地方。
佟然打了无数个电话，还有其他人的消息轮番轰炸，周意想到佟然，觉得是时候结束一段关系了。
每一次，每一次重新遇见周欢，周意想自己都变得不再是自己，周欢代表什么，他是自己曾经有
一段无忧无虑童年的象征，他是父母家庭破裂的导火线，他是让自己迷了心智的妖精，他最后是留着相同血脉的弟弟，他们相似又不同。
一个已经从泥潭里爬出来洗干净污秽了，一个却永远沉睡在泥潭底部不再醒来了。
周意想抓住周欢，又想放弃周欢。
他们应该是两个平行线，不能再有交集了，但感情无法控制，周意想要尝试一次，以冠冕堂皇的兄长的身份，或者变成....他压低眉头，一双骇人的眼睛里暗潮涌动。
天蒙蒙亮的时候，周意才恍惚睡着，楼道里进来一束光，打在他的腿上，他盯着这点来之不易的光，渐渐睡意侵袭，仿佛这时候是周欢回来了，站在他面前，温柔的望着他，双眼里含着一汪水。
对门邻居打开门，一股子呛人的烟味猛兽似的扑面迎来，背着书包的小孩子咳嗽了好几声，她走到楼梯口一看，惊讶的喊出来：“妈妈！这里有个人！”
周意靠着墙壁睡得很熟，女孩蹲在他身边摸摸这个怪哥哥的脸，还有冻得冰凉的手，她把腿伸得直直的，但还抵不上这个陌生哥哥的小腿长度。
“哥哥，醒醒呀！太阳照屁股了！”女孩推着周意：“楼道里好脏的，妈妈说哥哥要生病啦！”
周意渐渐清醒过来，他睡眼惺忪间看到一个放大的女孩的脸，圆圆的，肉肉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极了小时候的周欢。
“哥哥？”
“你醒了吗？”
周意咳嗽两声，揉揉眼睛，他的脑子渐渐清明过来，想着大概已经是早上了，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身后的门，依旧是紧闭的状态，那人一夜未归。
“哥哥？”
“你要去上学了吗？你妈妈怎么不让你回家？”女孩还在孜孜不倦的问问题，周意勉强牵起一个笑容，话没说出口又狠狠地咳嗽两声，胸腔里仿佛被塞进一个巨大的拉风箱，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我妈妈，不在这里。”
“哥哥，喝点水吧，你生病了。”女孩从书包一侧掏出粉色的小水壶双手捧给周意：“你都说不出来话啦！”
周意哪里还好意思接，摆摆手就想要扶着墙站起来，这时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丫丫呀！你又在捣什么乱？”
“我没有！”小孩的羊角辫甩个不停：“我把我的水给哥哥喝呀！哥哥感冒了。”
一位长脸的中年妇女从屋子里出来，她一抬头看见周意阴影似的站在她面前，脸色苍白，嘴唇红的起了皮，眼底布满血丝，被这高大的男人吓了一大跳。
周意清楚的看到女人的瞳孔颤了一下，但他太不适应这样的气氛了，他逃一般的想要离开，却没想到被女人一把拽住胳膊：“别走，别走，你看看你的样子，快喝口热水。”
周意连连摇头，他太窘迫了，像个常年被人冤枉的坏孩子，受不了一点点别人施舍的温情。
“快快，丫丫带着哥哥进屋，妈妈去买早餐，五分钟就回来，别让哥哥走。”
周意搞不清楚状况，他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和小孩推进屋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哥哥，我给你倒水。”小孩放下书包跑进厨房倒了满满一杯水，小心翼翼的端到周意的面前。
喉咙里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喝水的时候连吞咽都变成一种困难，刀割似的疼痛，周意喝着水，脑子里不免讶异这对母女的行为，对于自己这样的男人随便放进家门，未免太没有防备心了一些。
这位母亲果然回来的很快，她拎着热腾腾的早餐进屋，香味四溢。
周意看了一下手表，他满打满算睡了不超过三
个小时，此刻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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