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重有赏（1/2）

扬州城的格局比江陵要大，长街闹市车水马龙，尽管是下雨天，街贩叫卖声依然不绝，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舒鸢给的那把伞太秀气，遮住了头遮不住背。伞荫逼仄得很，孙嘉树紧挨着边时雨走了一段，觉得实在别扭，索性将伞盖全偏向边时雨那边，自己露出半只肩膀淋雨。

边时雨假装没看见。

“不知道阿嫮吃饭了没——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孙嘉树忽然问。

边时雨思考了一会，答道：“急什么呀？多则七日，少则三日。”

“希望阿杏有督促她好好吃饭。”孙嘉树说。

边时雨回道：“嗯。”——不热不冷的一个字。

说话间，边时雨忽然感觉到袖子好像被谁拽了一下。他低头一看，自己那幅雪白衣袂的袖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泥手印。

边时雨的脸当即就黑了，一边使劲拍去袖子上的泥尘，一边叫骂道：“哪个没教养的掘了别人坟墓还不洗手，满手泥的跑到大街上乱窜？我咒你一辈子没饭吃。”

彼时，一个灰不溜秋的脑袋从他袖子后探出来，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孙嘉树往那瘦伶仃的身影看去，是个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年纪，脸却瘦得脱相了，皮肤也呈现出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色泽，既蜡黄又黝黑，叫人疑心他是不是一块抹布变成的。

果然，毒嘴老狐狸发起火来连小孩子都不会放过，只听他骂道：“就是你这个脏兮兮的抹布精？——噢，看来都不用我咒你，你已经没饭吃了！”

孙嘉树觉得他这样讥讽一个小孩实在太过分，张开嘴正要相劝，却见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放入那男孩手心，还一边说道：“你，快去买几个包子吃，顺便向老板要点水洗手，脏死了。”

那小男孩将碎银攥在手里，似乎还不能感知到那可能是他今天最大的一笔收入，垂着头悻悻然走了。

孙嘉树远望着那抹瘦怯怯的背影消失于人群中，有点怅然若失，说道：“看到这个人，总觉得好像看到我自己小时候。”

“那倒不是，”边时雨侧目瞧他一眼，“你可能……比他要好看一点。”

孙嘉树眼睛一亮，“是吗？”

边时雨没回答他，自顾自地走着，过了一会儿又说：“这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出来要饭乞讨，一点骨气都没有。或许今天他还能吃口饭，勉强撑过明天，大后天，也终有一天会活活饿死。”

孙嘉树听完这番话，感到惝恍万分，同情地说道：“希望能有好心人收留他。”

“世上哪有这么多好心人？”边时雨冷笑一声，“有人愿意收留他是情分，没人收留也只能说是活该。”

孙嘉树没法反驳他，只觉得钻进衣领处的雨丝凉咝咝的，淋湿的半只肩膀又沉又累。

黄氏山庄的马车停在前边，三少爷站在那儿朝这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正要往前走去时，一旁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叱喝叫骂声。随即，一个灰不溜秋的矮小人影从花花绿绿的人群当中逃窜也似地挤出来，怀中还紧紧抱着一只金绸软红丝绦的锦囊，满脸惊惧神情。

“汪兄，这不是刚刚那个？”孙嘉树朝那小男孩指了指。

边时雨跟着瞥了一眼，倒不甚在意，懒洋洋地说道：“嗯。看来他自作贱的本事还真不赖，乞讨不成，换偷抢的了。”

孙嘉树一顿足，转身正要往那边走过去，边时雨随即将他拦住，说：“任他自生自灭吧——少管这些人的闲事，麻烦得很。”

人群中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抓小偷！抓小偷啊！谁抓住他，我们少爷重重有赏！”

边时雨一偏头，懒洋洋地问道：“你听见了没，他说什么？”

于是，孙嘉树老实地复述了一遍：“他说，若是谁抓住了小偷，他家少爷重重有赏。”

话音未落，边时雨已经大跨步迈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个在人群中猫着腰背逃跑的小男孩，捏着他脏兮兮的衣领，像提一袋垃圾似的提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朝人群里说道：“抓住了。”

挤攘攘闹哄哄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中间钻出一个方框脸的中年人，替身后的人把人群开出一条小道。

紧跟着一位面如冠玉的绛衫男子走了出来，上前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温润地笑着：“多谢侠士仗义相助。”

边时雨点点头，一副“我不想和你多废话”的神情，将那男孩手中的锦囊夺过来，丢还那绛衫男子手中，直截了当地问道：“赏呢？”

大抵没想到面前这个仪表堂堂的人说话会如此直白，连礼节都省去了。于是绛衫男子和身侧的方脸仆从对视了一眼，那方脸男子便倏然绽开一个贼兮兮的笑容，朝边时雨迎过来，双手奉上一只鼓囊囊的布包。

边时雨接过那只沉甸甸的布包，在手中掂了掂，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连谢也没道，将那小男孩扔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直到走出好远，还能听见那对主仆的对话。那个方脸仆从怨意满腔地啐道：“我呸！一点礼数都没有，还敢出来行走江湖？！迟早有人来教训你这嚣张顽劣。”

黄氏山庄的马车通身漆着华贵的牡丹紫色，停在街道中煞是显眼，引得行人过客皆纷纷侧目。

一张皎白似玉的脸从马车上半撩开的帘子里探出来，正是舒鸢。只听她笑吟吟地唤道：“汪公子，孙少侠，雨势渐大了，快上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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