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履薄冰（1/2）
从美术馆大街的地铁站出来，跟着导航，穿过狭隘的、支着脚手架的通道，第一家映入眼帘的便是Origine的招牌。早晨八点，法棍准时出炉，店员展开笑颜介绍：“法棍的面粉、天然酵母，甚至盐和水都是从法国进口的，我们家是全中国唯一一家100%正宗的法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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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员说的一点都没夸大，这些法棍、以及大部分的面包，都是在法国工坊里生产出来，冷冻成面坯之后，成批成批地运来亚洲店面。烤好的法棍和谐地摆放在篮子里，像是丰收的渔获一样让人愉悦。咖啡机流出黑色的醇香液体，对面的美术馆挂着大卫.霍克尼的作品海报，整个氛围也是巴黎左岸的复制品。
男子在面包店扫视一圈，殷实的黑麦乡村、夹着奶酪的短法棍、蘑菇菠菜咸派、吐司、歌剧院蛋糕等等，填满了每一个托盘，都是经典的法式面包和甜点。他细长的眼睛眨了眨，鼻头动了动，用蹩脚的英语问：“这香味从哪里来的？”
店员一阵紧张，也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加手语说：“哦，那是我们厨房在烤eclair，叫闪电泡芙，是用质量好的牛奶、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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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打断你，这不是烤泡芙的味道，是可颂？”
“我的可颂11点出炉呢，您要想试试，可以在外卖平台下单……”
“不需要了，多谢！”他摆摆手，赶紧离开。他训练有素的鼻子很灵，循着香气，穿过小巷，绕过红砖建筑的转角，来到一座灰色房子前。这里的建筑都是旧厂房改造，挑高8米的大空间被切割成一个个店。
扫视四周，很多店都在装修或空置中。来之前他看到一则新闻，传说Hippo会在这里开店，如果有名店坐镇，商区的人气兴许有起色，不料这计划宣告取消，整个区域显得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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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停在一家店前。从落地玻璃看进去，桌子架子随意放置，射灯只亮了一半。一个戴着黑框镜的男子见他徘徊不去，走出来问道：“这里还没开业，您找人？”
“我……”他本来不善交际，一说话脑子里的英语单词就在打架，一片混乱。
俞家宝从里面跑了出来，张开手臂把他抱在怀里，兴奋道：“志夫酱，你终于来了！”
Zmoo真正的主人——安达志夫脸色通红，左右看了看：“阿佑不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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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宝“啧”了一声：“志夫酱总是惦记着阿佑呢。他最近要博士答辩，天天泡学校里。进来吧——你不想念我吗？”
店面窄小，不到七十平米的面积还要隔出一小半作为厨房。幸好天花板很高，不显得憋屈。一道铁楼梯通向了二十来平米的平台。厨房半开放，四五个面包师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浓郁的黄油香气充斥空间，行家一闻就知道，那是品质卓越的黄油和坚果的脂香，丰腴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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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夫感叹：“俞桑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做得很像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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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宝献宝似的把他拉到厨房，拍了拍崭新崭新的窑炉。窑炉用火山熔岩砖筑成，马蹄状的开口，正面侧面两扇小铁门，排烟和过滤管道伸到墙外，“整个厨房，最贵就它了！”
“炉火还没点起来？”
“嗯，现在只做一些小面包，用烤箱够了。”一排排的平炉关闭又打开，焦黄色的面包鱼贯出炉。
俞家宝把他的面包师都叫过来，对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说：“我们的大师来了，志夫桑的基本功细腻又渊博，大家有问题可以请教他。”
这些面包师，不消说都是从酒店里挖过来的。他辞职时，乐晴差点跟他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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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爷，你要走就走了，把整个队伍带走，这叫一锅端！我这摊子怎么办？”
俞家宝赶紧哄道：“甭担心，面包我可以卖给你啊，你就当把整个面包部门搬到外面，还省了水电费，划算！”
“划你个头。去了外面，你还听我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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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想想，买现成面包的话，囤积材料、供养人员的风险全部转嫁给我了。价钱一定让你满意，要不你自己比较一下两边的成本，再给我答复？”
乐晴“啧”了一声，心想，答复个屁，俞家宝带人一走，整个面包部门就架空了，重新组建费时费钱，不管怎么想，最优选都是把订单给俞家宝。他冷笑道：“你跟清水两人真他妈老谋深算，一开始就准备要釜底抽薪。”
俞家宝可没那么深谋远虑，面包师都是自动请缨要跟他走的，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只是顺水推舟。这几个月，借着帮乐晴度过难关，他建好了自己的工作团队、掌握到食材的进货渠道、了解了消费者的口味，店还没开起来，他已经在酒店操练好了，节省了很多摸索的成本。说起来，他广积粮的成果，都是在乐晴提心吊胆的容忍中完成。
“大师傅，我没那么多心思，在你这儿干活纯是闲得没事，不过清水桑嘱咐过我，让我好好跟你共事。你说我釜底抽薪嘛，不太对，我不只要带走面包师，还想带走——”俞家宝指着乐晴。
乐晴推开他的手指，“做梦吧！你可供不起我。”
俞家宝立即用柔软的语气说：“反正除了做几个糕点，你就是在厨房里凹造型，不如来我这儿赚点外快。面包店没有甜点可不成，我做这个不在行，比你差远了。帮帮我呗。”
“去你的，过桥抽板，还把板子拿回家里做柜子了——小爷你能不能不那么无耻？”
俞家宝嬉皮笑脸：“不能！给我设计几样甜点吧，只在我店里卖，别处吃不到的……”
“我操！要不要我站街帮你推销面包？”
玻璃门推开，一个方脸的男人走了进来，急道：“小爷，面包做好了吗？”
“好了！30个香菜法棍，剩下30个下午交货。”俞家宝对越南餐厅的老板说。他研究香菜法棍纯粹为了好玩儿，没想到餐厅老板对香菜执念极深，一见钟情，立即跟他下了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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