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储星动 二（1/2）

"你为什么蒙着眼睛啊？"青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何问这个？"贺辰不明白这种轻声细语是出于什么目的，反问道。

"你是否，是眼疾？"青年十分谨慎地措辞问到。

虽然不太能理解青年语气里的试探和谨慎，但是贺辰觉得不给一个答案，青年怕是不会安心。贺辰不擅长编谎话，但是他也不好说自己是被要求蒙着眼睛的。

"并不是眼疾。"贺辰照实回答了。

"如此，那，要不公子暂时摘下来？再走一会就快到营区了，人多了的话，再像这样拉着你我怕你会尴尬。"青年无比真诚地说。

"无……"贺辰话未说完，脚下一绊，青年立马扶住了他。贺辰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抽开手，接着道，"无碍，我摘了就是。"

贺辰缓缓摘下黑缎，睁开双眼，入目的不仅仅是惯常的月色清朗、星光璀璨，还有温润如玉的青年。

青年见贺辰摘下了绸缎，疏朗一笑。

贺辰呆住了，面前青年的笑容神似他的大师兄贺曙光……他还正在思考贴切的形容词，思路就被打断了

"你的眼睛，很特别。"青年说道。

贺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于是保持了沉默。星师的眼睛都挺特别的，比起旁人，更加澄澈，更加明亮。

"没骗你，本来你蒙着眼睛我没发现，现在一看，真的很好看。"青年道。

贺辰看看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青年笑笑，也不说话了，只是示意贺辰跟着他往前走。

贺辰回味刚刚青年的两句话，顿时接着想他刚刚一直在想的形容词，青年又继续说话了，贺辰脑中灵光一现，繁华。

虽然对于青年的温柔和细腻，贺辰基本上没有什么回应，但是贺辰觉得，跟着青年，就仿佛遇见了繁华的市井。

"你也是，给我一种很繁华的感觉。"贺辰见青年一直在找话题，还是接了一句话。

"什么？哈哈哈，这位公子，用繁华形容一个人很奇怪，你不觉得吗？"青年道。

"嗯，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和热闹的街市是一样的。"贺辰道。

"那你直接说我聒噪不就好了？"青年想大抵是自己话太多。

"不止聒噪，还有一种生活气息，以及，算了，没什么。"贺辰接着道。

"你真的觉得我聒噪？"青年看向贺辰，故作委屈地问。

"重点是在'不止'后面。我一般只有在买书的时候才会去到街市，那时候的感觉就是，人来人往很嘈杂，但是很有烟火气，没有祭坛那么冷清庄严。"贺辰解释道。

"那，以及什么？"青年不依不饶地问道。

"以及？我的感觉不知道准不准，繁华其实可以用来形容容貌美丽的。"贺辰认真地补充道，他见青年右眼下有一颗泪痣，更衬得容貌清秀。

"这位公子，你知道吗，'窈窕繁华'那是夸奖姑娘好看的。"青年佯装生气。

"我没有说你阴柔的意思，你不要误会，这样，你不繁华，你很俊朗怎么样？"贺辰有些无奈，回个话怎么就这么难？

"好。谢谢你夸我，哈哈哈哈。"青年笑了。

见青年又开心地笑了，贺辰问道："你很喜欢别人夸你吗？"

"难不成，你喜欢别人骂你？"青年被他的问题问笑了。

"那，被夸奖的喜悦，是一种大概怎样的情感？"贺辰其实被天枢夸奖的挺多的，但是比起被夸，他还真的挺希望被骂几句，至少是被指出些错处。

虽然贺辰占星到目前为止从无错漏，但终归会有不尽完善的地方，他真的很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指点。贺辰曾经在《菜根谭》中看过一句"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他感悟颇深--戒骄矜，得从不沉溺于他人的赞扬开始。为人处事如此，如果想要在星道上的登峰造极亦是如此。

"你是经常被夸奖所以无感了还是纯粹为了找个话题不让我们彼此尴尬相对啊？"青年并没有给贺辰回答的时间，就接着滔滔不绝的往下说，"大概是很有成就感，嗯，就是自己的努力有回报的感觉？也不是，比如你夸我俊朗，于我而言，不像是刻意的恭维，那这样就是收到别人真心对待的感动。再有，就是被认可的安全感吧。"

"成就感？感动？安全感？"贺辰努力回忆了一下，大概这些感觉并不是十分明显，或者说他不知道具体这是怎样的感觉。

"如果有不对的地方，烦请海涵了。这是我自己粗浅的理解而已，公子…对了，公子尊姓大名？"青年道。

"我……"

"阿辰？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贺曙光最初只是隐约看见贺辰，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当青年也出现在了火光中的时候，贺曙光适时止了声。

"大师兄。"贺辰道。

"嗯，回来就好。"贺曙光道。

青年仍然是一副得体的微笑，看着贺辰，似乎在等他回答自己方才问的问题。

贺辰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毕竟他的身份在太子人选公布前应该保密才是。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不方便的时候，青年道："公子，我还有急事，先行一步，我们，再会。"

贺曙光只是依稀看见了青年的侧颜，见青年走后，小声问道，"那位公子是何身份？"

"我不知道。"贺辰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取下'明了'的？"

"'明了'？那条黑缎？"贺辰不知道黑缎还有个名字。

"是。"贺曙光道。

"遇见他之后不久。"贺辰照实回答。

贺曙光本来还想问一些详情，这时候，三皇子何远昭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他年纪不过十五六，没有加冠，头发高高束起来，束发处正经置了一支用镂空雕刻有龙凤金簪，也不知是不是想要昭示他是皇后所出的独子。

由于穆晏清的事，祭坛上下尤其是天枢门下的星师对这位三殿下其实大都不是很待见。

贺曙光见到来人，发现见这场碰面避无可避，只得道："三殿下。"

贺辰见贺曙光示意，也跟着喊了一句："三殿下。"

何远昭自上次之后就低调了许多，对待旁人，也不动辄就想着套用那一套"驭人"之术。他现在学到了能不说话，就尽量沉默，借此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见到祭坛星师的问候礼，他只是点头回应，回应完了之后，立马就照原样昂首阔步地离开了。只是不知何故，他在贺曙光和贺辰面前刻意停留了一下，并且与他们一一对视。

这时，要是贺晔光在，他肯定会说，"这个三殿下，今日看见一个星师就凑上前来，那样子真是太难看了。"

最开始星命祭司摘下'明了'看到的第一个皇子就是星命祭司是一个秘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一代又一代人的口口相传，这种消息其实是稍稍用心就可以获知的。不过，虽然星命祭司有自己专门的服饰，但是如果不熟悉祭坛内部的具体服章区别，很难精确地认出来。而且，在选取太子的方式不再是一个秘密了之后，祭坛有时候为了混淆视听、保证星命的正统、预防它被人为打乱，也会让其他人佯装成星命祭司。

贺辰也曾经听司仪谈起过，但是贺辰觉得按照自己师父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如此为之的。在三皇子停下来刻意和他对视的时候，贺辰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把"明了"戴回来。

"如果之前的青年不是皇子的话，那么，就是三殿下了吗？"贺辰等何远昭走远之后问道。

"没错，一会见到师父我们再问问。"贺曙光道。

"是，师兄。"贺辰道。

贺曙光摸了摸贺辰的头，"阿辰，你是星命祭司了，以后，要自己做许许多多的决断，这样点头到是的习惯，改一改吧。"

"是，师兄。"贺辰说完后，觉得似乎自己还是错的，有改口重复到，"好的，我会改正。"

"还有，我还以为你今日出了什么事，一整日都没有露面，师父和我们找你找了一天，生怕你遭遇不测。"贺曙光接着道。

"对不住，我无妨。"贺辰有些羞赧，他不知不觉竟然睡了一整个白天。

"无事，但是往后需多加注意。阿辰，我们都很担心你。"贺曙光一边温柔地道，一边又摸了摸他的头。

"绝无下次了。"贺辰道。

一位内侍向二人走来，十分恭敬地到："二位星师大人，天枢大人有请。"

"知晓了，我们这就过去。"贺曙光温和地道。

"二位大人这边请。"内侍道。

天枢帐内

"师父。"贺曙光和贺辰同时作揖道。

"嗯。阿辰，你摘下'明了'看见的第一位皇子是二殿下吗？"天枢问道。

"二殿下？"贺辰只认识大殿下和三殿下，并不知道这位二殿下。

"一位惯爱笑的青年人，乌黑长发，身长高出曙光些许,右眼下有一颗泪痣。"天枢描述道。

"需要再会一面方能认定。"贺曙光身高八尺有余，比贺曙光还高，肯定不是大殿下和三殿下，而且那青年右眼下也有一颗泪痣。但是，此时事关重大，贺辰需要再确认一次。

"好。曙光，你能作证贺辰在见到三殿下之前见过旁人吗？"天枢道。

"可以。"贺曙光道。

"好，因为皇后很宠着这个小殿下，以防万一。"天枢道。

"不过师父怎么知道我遇到的不是大殿下和三殿下？"贺辰问道。

"刚刚观察星象推知的。大殿下今日一直没有出营帐，三殿下到处走动却也没有狩猎，但是天储星动却十分明显，显然星命之主另有他人。如此一来，只能是二殿下了。"天枢道。

"二殿下？我并未听过这位二殿下"贺辰道。

"其实我也没有听闻过。"贺曙光道。

"不是很受宠，一直在给先祖守陵，这一次是回来还是多亏丞相大人出言相劝。"天枢道。

"原来如此，那陛下会同意封他为太子吗？"贺曙光问道。

"星命所指，陛下会介怀，但是有前车之鉴在，应当不会公然相抗衡。"天枢道。

天枢看看贺辰，又接着道，"不过三皇子素来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阿辰你多加小心些。因为星命祭司只能为他侍奉的星命之主受伤，所以若是你受伤了，星命就会改换。"

"我一定会多加注意。"贺辰道。

"那好，已然很晚了，阿辰今日早些睡，千万不要明日早起又迷迷瞪瞪的。"天枢道。

"是，师父。"贺辰觉得今日实在是误了事，决定早些休息。

"曙光，明晨卯时，你带阿辰来我帐前，我们面见陛下。夏狩完毕就要准备封立储君了。"天枢道。

"弟子明白。"贺曙光说完后，与贺辰一道退出了天枢的营帐。

"阿辰，今晚早点睡，不必占星了。"贺曙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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