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2)
第四章
回程也是一件很操心的事情。何寂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在被抱着往陌生的方向走去的时候,他就慌了神,满身抗拒地对褚然连打带咬,褚然哄着他说“阿苦阿苦,不闹了,不闹了”可他就是听不进去,整个身子都跟水蛇似的扭动不停,不知情的路人频频回头,都以为他们是人贩子。
褚然早些时间跟家里打了电话,说了医院里的情况,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只道一句“我知道了,你跟阿姨先回来吧”就再没说话。没多久,褚然就收到了短信,内容里说,已经说好了。
到了车站,何寂熹闹得筋疲力尽,恹恹地趴在褚然肩头,半闭着眼打瞌睡,候车室里人挤人。从这里到潞城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客车,四个小时的车程,要十点多才能下车,何寂熹被褚然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而自己则是把灌了热水的水袋塞进只穿了毛衣和线衣的怀里。
他们在这边又忙又焦虑,根本没办法带着他一个总会闹脾气的、在人多地方就会变得暴躁的小孩儿去逛街。
何辛谣去取票,褚然就把人放下来,给他整了整衣服,拉着他的小手带他去找地方坐。何寂熹累了,也困了,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一个没注意碰到了旁边一个袋子。褚然更是不知情,仍然带着他往前走,手上忽然被大力扯动了一下,再一回头,手里竟空空如也,而小东西正懵懵地倒在地上坐着,周围一群人指指点点,不知是看热闹的还是怎么样。何寂熹被拉着往前走,什么都不知道,突然一个大叔拉过他直接甩在地上。
褚然赶忙跨到他面前蹲下检查他:“怎么了?摔哪儿了?疼不疼?”
何寂熹眨巴眨巴眼睛,呆愣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又低头看看自己蹭红的小手,有点撒娇但是又胆怯的伸出手到他面前。褚然摸摸他的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
何寂熹蹭着自己的手,心里战战兢兢。
叔叔是不是要打我?我今天做了什么要挨打?为什么要打我呢?何寂熹小脑瓜不太灵活,他压在心里的那些事不是不想说,而是不会说。多年来被禁锢的思想,根本无法同常人一样运转,他只能越绕越乱,绕进了死胡同,那些无数不愿回想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像快进镜头,却每一帧都让他痛苦不堪。他的眼睛忽闪忽闪,竟越发的浑浊不清晰起来,眼前的褚然慢慢变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寂熹?何寂熹?阿苦?!”褚然一声声喊他,眼睁睁看着那飘忽的眼神从循着声音到再无动作。
那个甩倒阿苦的男人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不知何时出现,伸脚踢了踢褚然的小腿:“你家孩子?真他妈没教养,踩了我的包还不说声对不起?”
褚然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以踢的方式要求进行交流,17岁的少年本就处在一个爆发叛逆期,平日里乖顺也不过是周围环境使然,现下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最近又发生了太多事,已经足够烦躁,却偏偏有人来找麻烦,任褚然脾气再好,也忍不了这口气。他把何寂熹从地上抱起来,小东西傻了似的随他摆布被放在了旁边一个空座位上,少年抬起自己被踢到的小腿用手轻轻拍了拍裤子:“踩到你的包了?你包呢?让它自己出来跟我说。”
那男人显然没想到这看着高瘦的斯文少年会是个刺儿头,可事儿都已经做了,话也已经说出了口,还得硬着头皮继续不是?
“你说什么屁话呢?你的包会说话?”
“我包不会说话,所以被碰了踩了也不会喊疼,它都不吱声,你当什么出头鸟呢?”褚然勾勾唇,不是他瞧不起这样的人,相反他是佩服这种背井离乡打工赚钱的人的。但是眼下这个男人,邋遢的胡子,带着污渍的衣服以及身上散发的阵阵令人反胃的味道,都只让他觉得——恶心。“不过倒是我们家孩子,被你这么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甩在地上,都吓傻了,你不道歉?”
褚然向前走了一步,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然而只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脏跳的有多快,快到他觉得就要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想立刻蹲**子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可他不能,小东西受了欺负,不管怎么说,这孩子何辛谣领养走了,以后就是他们家孩子,自家孩子再怎么傻、不正常,都不能给外人欺负了去。他转了个身走到何寂熹面前,弯下腰摸着他的头:“还疼不疼?”
何寂熹在冰凉的铁凳上坐了一会儿,该是回过了神,刚刚一直在看着面前发生的事,在褚然的温柔攻势下,小手忍不住背到身后去摸自己的屁股,摔倒的那一刻,是直接瘫坐在地上的,屁股疼,手擦过地面,也疼~他轻轻点点头,湿漉漉的眼睛瞅着面前的人,可怜的像一只小猫咪。
褚然瞧他的小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他咬咬牙,猛一回头给了那男人脸上一拳,嘴角立刻一片红肿。
“我操!”男人后仰一下又弹回原位,难以置信的盯着对面的少年,缓过劲也顾不上自己是个成年人,张牙舞爪就要往前扑着去打人。周围看热闹的一看这架势,已经有一些准备默默离开,还有一些学生模样的人倒是主动跑过来拉架,褚然理了理毛衣,不小心瞥到何辛谣拿了票往这边赶,他不想让那个已经很累了的女人也参与进来,回身又抱起正在座位上撅着半个屁股揉的小东西凑近那个男人:“欺负小孩子,真他妈的没教养~”
小东西可能是真的吓着了,乖乖的窝在褚然怀里,撅着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头上扣着帽子挡住了整张脸。褚然想问他是不是疼,又碍于不知情的何辛谣在旁边,嘴巴张了张,最后也还是没开口,只是上了车后把长了一大截的羽绒服折在腿上让小东西坐着。
客车不像火车还提供晚饭,临出发前,何辛谣在车站里的小食品店买了两桶泡面和一个面包。
以前刚到城里读高中的时候,何辛谣去车站接出差回来的何胤元,不小心看见他跟二蛋蹲在车站门口,把水袋里的热水一人一半倒在碗里,等面泡熟了再把水控出去撒上调料。她偷偷在借宿的老师家尝试了一下这种吃法,新买的水袋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她连面都没吃就吐得昏天黑地。她一直都很不理解,为什么从那么大一个城市读了大学回来的哥哥,竟然会甘愿过这样的生活,直到看到了何寂熹,她恍然——
原来,他的哥哥,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笑容明媚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早就已经在当时和爱人分开的时候,死掉了。只剩一具躯壳,而这个流着那个人相同血液的孩子,维持着他仅剩的呼吸。
“不好意思啊,这顿就凑合吃吧,回家了给你做鱼。”没有能装脏水的地方,何辛谣只能让俩孩子就着水袋里的水吃泡面,她觉得挺对不起褚然的,尴尬的笑着许给他一个吃鱼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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