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眠时(2)(2/2)
“可是《想念129》是你大四那年写的故事,那会你不是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吗……”
“对啊,所以,我后来明白了。”
樊如鸢有些苦涩地笑着说:“原来,我不是不记得过去。而是陪我走过最美好的时光的那个人,我记忆中最最重要的那个人,我的山茶花少年,他真的不在我身边了。他让我再也没法爱人,也让我的记忆失去了落脚点,它们无处可去,最终变成了梦境里支离破碎的片段……”
樊如鸢天生就是个优秀的讲述者,即使是他自己的经历,他也能动用最精确的描绘方式,一字一句充满了情感和力量,连带着让完全的无关人士百里风都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句“言树老师……”,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可樊如鸢看上去十分的坦然自若,他拿起叉子吃了一口放在眼前的红茶戚风蛋糕,又说:“《想念129》,其实也是我的心没有忘记一切,并且还在想念着他的证据吧。你看,我的读者比我都懂得怎么去缩略这个题目。”
百里风回想着这个故事,然后念出了一段他很喜欢的主角的台词:“想念列车129号,它与我一同翻山越岭,走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时光。可我的想念,它甚至没有名字,没有方向,不知该去往何处,也不知归乡何在……我也想爱,也想有一个在一年的365天里,我每一天都会不间断地想念的人……”
念完之后,他声音都有些哽咽了:“主角所说的这些,原来是言树老师您自己的经历吗?”
樊如鸢听着他念完这段话,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可他努力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的声音很柔软,却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悲戚与孤独。
他说:“我失去了我的爱人,失去了可以投递想念的人,这才是我变得不完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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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樊如鸢做了个梦。
梦境里有一片绵延万里的星空。
背景是大片大片的蓝,就像是油画的底色,被厚重得涂抹了一层又一层。最深处有点像群青,泛着些微墨紫色的光,最浅处有点像水色,近乎半透明。
他看得正痴迷,就被人挡住了视线。
那个人的吻先是落在了他的额头,然后依次是脸侧,眼窝,鼻尖,最后才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浅尝辄止的亲吻像是在试探,然后舌尖撬开齿关挤了进来,让亲吻变得剧烈,像是要把他的呼吸夺走一般。他承接着这般热切的情感,尝试着去回应他,感受他,于是他们的心跳声得到了统一。
被推/倒的时候他没有抗拒。那个人的亲吻落在他的脖颈,却更像是舔/舐。他解开了他的白衬衫,冰凉的手指游走在他身体的每一寸,却好像要把每一寸肌肤点燃似的,他能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身体贴合,没有一点距离。
他仰头还能看到那片璀璨的星光。
然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带来的快感几乎快要淹没了他的一切。在高/潮来临的那一刻,他伸出双手,紧
紧环抱住那个人的肩膀。
他说:“我爱你,颜术。”
那个人也伸出手紧紧的拥着他,对他说:“我也爱你,鸢鸢。”
眼泪与感动磅礴汹涌,似层层巨浪席卷而来,连同一阵原因不明的头疼,这才让樊如鸢挣扎着从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他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偏头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电子时钟——凌晨四点半,他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他从天文馆带回来的宣传册,上面映着和他梦境里那片星空如出一辙的画面。
可他知道,刚才的那个梦境不全是虚妄,曾经的他们的确一起去天文馆看过星星,也的确……曾有过身体的交/合。
樊如鸢不知道这个梦能不能算做是春梦,只是他回忆起梦境里和少年交/缠在一起的肢体,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被点燃了一般,开始发烫。
他彻底睡不着了,只好去浴室边洗澡边帮自己解决问题。
此时此刻,握在自己身前某个部位的,明明是他自己的手,这里明明是异国他乡的酒店里的浴室,可他不太清醒,浴室升腾起的温热雾气几乎要让他晕眩,同时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想到了林久书跪在自己面前把那个部位含/进/嘴/里卖力吞/吐的模样;也想到了林久书从背后搂着他,含着他的耳垂,边说爱他,边帮他抚/慰时的情形。
樊如鸢摸索着关掉了浴室的暖气,然后随手套/弄了几下,就攀上了高/潮。高/潮过后他有些站不稳,只能靠在湿滑的墙壁上喘气。
“颜术……”
“林久书……”
他喃喃不清的叫着两个名字,在稀薄的意识里,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却不是因为从花洒喷出来的热水,而是不受控制漫溢出眼眶的更加咸涩滚/烫/的/液体。
白天在天文馆看星星的时候,他也流了眼泪。可是碍于百里风在场,他努力的忍耐着,没有让自己哭得太厉害。在百里风有些疑惑的视线里,把自己的眼泪归结于看到星空而产生的感动。
可现在他孤身一人,能回忆起来的全是和少年时代的颜术一起经历过的种种。
那片星空……其实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回忆……
——某年暑假的约会,他们去了天文馆,一边听着讲解,一边看着投影在屏幕上的夏季大三角。当时,所有人都在专注着看星空,包括他自己,可颜术却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然后凑过来亲吻了他。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他们的初吻。
——还有他和颜术的第一次,是在他的房间里。颜术压在他身上贯/穿他的时候,他失手打开了放在床头的星空灯,然后恍惚间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投影在头顶上方的满天繁星。
他的少年俯身亲吻他的时候,带着最灿烂的光,连同那片耀眼的星海,就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神明,一同落入了他的眼眸。
他身下的动作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让他的第一次虽然有些痛苦,却又无比的美好甜蜜。
恍然间,樊如鸢又想起了什么。
林久书总是戴在耳朵上的那副他说被大学舍友吐槽是半永久的耳钉,不就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吗?
一副并不昂贵的耳钉,他戴了将近十年……
他带着满身的回忆和爱重新来到他的生活中,自己却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就逃开了。
林久书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会不会很着急,会不会很担心,会不会害怕自己不原谅他?
樊如鸢背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下去,
然后捂着自己的眼睛,哭到停不下来。
颜术……
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好想我们的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