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征伐(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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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文缄还是低估了苏时歌对那位弟弟的宝贝程度。
当晚,当他们三个人一起坐在他原本预约好的高层餐厅角度绝佳,可以看到整片海景的靠窗座位的时候,他满心都是无奈。
而当他得知这位姓林的小警察还是最近刚转到他手下的那位病人的男朋友之后,他不仅无奈,还觉得世界小得有点荒唐。
苏时歌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双方父母的关系认识了她。当时他在国外攻读心理学博士学位,难得回国一趟,女生因为大学想要报考心理学专业,特地找他咨询了不少事情。可后来等他上完学回国,才发现女生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志向,填报了法医学。
只不过,苏时歌上了大学之后,还是会在选修课里选择和心理学有关的内容,后来他自己开了心理诊疗所,女生还主动请缨说想来诊所帮忙。
由此可见,她并不是突然对心理学失去了兴趣,而是为了某些别的目的,或者是为了某个人,才做出了改变……
难怪当初苏时歌会这么积极的帮这位患者联系换医生,原来是这样啊……
他喝了一口自己专程托人从国外带过来的上好的红酒,嗯,很醇厚的味道,可怎么就是觉得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呢。
而坐在对面的小警察和苏时歌这会聊得正开心,说起了之前那位病人打电话到诊所换医生的事情,苏时歌模仿起了当时的情形,用一副相当孩子气的语气说:“咳咳,小姐姐是这样的,我觉得辛医生长得不太符合我的审美,我要找个最帅的医生,不然我没心情看病,我的抑郁症就要变得更严重了。”
小警察听完笑了半天,然后才回了一句:“这的确是他会干的事情……不过还是谢谢你真的帮他换了医生。”
他望着苏时歌,心想,她最近不怎么来诊所帮忙,估计也是因为这位小警察吧。
他闷闷不乐地戳着餐盘里的牛排,竟然从自己最爱的五分熟里吃出了不愉快的味道。
“迟老师毕竟是诊所里最权威的医生了,小鸢情况,我觉得他看过可能会有不一样的见解。”
于是两个人纷纷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迟文缄这才默默的放下了餐具,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坐在对面那位长相有些凶狠的小警察,努力摆出了一个营业式的笑容。
“是的,我已经见过樊先生了,他的情况,其实比我想象的要乐观很多。”
“那关于之前姐你说过的那个……退行性行为?迟医生,你是怎么认为的?”
迟文缄摇摇头,回答得很随意:“哦,退行吗,我看不像,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他可能是在用幼稚和孩子气来伪装自己,其实不过是想降低对所有人,也包括对自己的伤害罢了。”
小警察皱了皱眉头,看上去有些困惑,他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迟文缄这才有了要好好和他探讨的意思,他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看着他认真的说:“樊先生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作为依据,所以他只能根据每个人的态度来判断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他们。比如说和以前的同学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想让他们可怜他,又做不到理直气壮,所以只能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乖孩子模样,让大家觉得安心,同时又能激起人们心底的保护欲。这样一来,没有人会伤害他,都只觉得是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哄一哄抱一抱就没事了。”
“你的意思是……他是在照顾所有人的情绪,然后表现出大家希望他表现的样子,是吗?”
“对。樊先生他……应该很没有安全感吧。周围的人向他诉说
的事情不能完全作为过去的凭证,他自己梦境里的画面又全是些糟糕的事情。所以他会因此产生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觉得过去的自己很不堪,甚至因此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林先生,我没想明白,你既然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又是他那段崩坏的梦境里另一位主人公,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一切。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想必会是莫大的安慰,至少这会减轻他心底的负罪感。因为……”迟文缄顿了顿,看了看小警察的表情,又接着说,“他似乎在心底默认为,那个梦境里倒在血泊里的人已经死了,是被他害死的。这是让他裹足不前的最大因素。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医生,那些过去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我以为,不让他去接触它们,可能会更好……”
小警察在他带着审视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低着头,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的。这态度让他忍不住有些恼火,于是回应的时候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林先生,我不知道你对樊先生这份过于强烈的保护欲是因为什么。樊先生他不是小孩子,他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你不应该自作主张的剥夺他的知情权。而且,我认为,你作为曾经与他最亲密的人,你的出现,迟早是会让他想起过去的。证据之一就是,樊先生以前根本不愿接受催眠治疗,也没有那么积极的想要跟我们倾诉。可是上次来诊疗所的时候,他却主动和我讲述起了自己的梦境。他叙述的时候,条理清晰,描述的画面也非常生动鲜明,这比起梦境,倒更像是他真实的记忆。也就是说,他的记忆没有消失,还存在于他的意识深处,只是在等待被唤醒而已。除非你选择和他彻底的断绝来往,或者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梦里那个人的确死了,你是完全不同的其他人……”
“迟老师你别说了……”
坐在一旁的苏时歌突然开口,才让他停了下来,然后叹了口气,略带抱歉的说:“对不起,我说过头了。”
“不,医生您说的对。就算我是他的恋人,也没有权利替他做任何的决定。”
小警察虽然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可他看上去很是失落。迟文缄这会也回归了冷静,便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句,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争风吃醋。
他觉得继续待在这里有些尴尬,正想起身去洗手间,坐在对面的小警察就接到了一个电话,看他讲话的那般温柔模样,想必电话对面的应该就是他们刚才聊了半天的那位患者吧。
果然,小警察接完电话,就匆匆跟他们道了别,然后起身离开了。
打扰二人世界的人消失了,可迟文缄却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开心。因为他看到苏时歌的视线一路追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
他有些无奈的叫来服务生撤下已经冷掉的牛排,重新点了份汤。
-
迟文缄的一席话如雷贯耳,以至于林久书当天晚上回家之后都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樊如鸢,有关于他们以前的事情。
他始终拿不定主意,一直等到樊如鸢洗完澡出来,凑到他面前把吹风机塞到他手里让他帮自己吹头发,他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这天因为夏天乐回国,樊如鸢一大早就开开心心的跑去机场接人了。他难得见到老朋友,林久书本来以为他会更晚些时候回来,却没想到在晚上八点左右他就打电话让自己去接他了。
他心事重重的隔着车窗和夏天乐道了个很敷衍的别,所以没注意到夏天乐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些心虚的表情,也没有注意到,樊如鸢刚看到他那一刻,眼神短暂黯淡的那一秒。
樊如鸢那天晚上之所以会拖着行李箱过来找他,主要还是因为贺汐望马上要带新人作
家去外地举办签售会,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不在家。樊如鸢不想一个人住,就干脆连人带着电脑和写作需要的参考资料,以及他的玩偶兔子和五颜六色的衣服毫不客气的住了过来。
当然,他是不可能会拒绝的。
倒不如说,樊如鸢才是更适合这间水蓝色的房间的人。
樊如鸢盘腿坐在地板上,戴着副今天刚买的平光圆框眼镜,任由他给自己吹头发。林久书调了温风档,暖暖的热气吹过发间,樊如鸢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回头望着他的时候,露出了像晒太阳的小猫一般慵懒的表情。林久书望着他这般熟悉而又没有防备的模样,心里半是开心,半是苦涩。
以前他也经常戴这样的圆框眼镜啊……
樊如鸢进屋的时候拎着好几个购物袋,其中一个红色纸袋里装着的是他买回来的苹果派。作为典型的吃不胖型人士的樊如鸢吃甜食是不分早晚的,正好林久书家里有烤箱,他让人给吹完头发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去拆了包装盒,然后轻车熟路的从橱柜里拿出烤盘,把苹果派放进去加热。
于是屋子里立刻就充满了浓郁的甜点香气。
苹果派烤好之后,樊如鸢也没顾着自己吃,他坐回到沙发上,蹬掉拖鞋,侧过身子把腿搭在林久书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拿着苹果派,一看就是想要演一出喂食y的架势。
林久书看着他笑眯眯的把苹果派递到自己嘴边,也就顺从的张了嘴,然后表皮被烘烤得酥脆,内里却香甜绵软的苹果派就自己送进了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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