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孤囚（10）（1/2）
10
樊如鸢在离开心理诊疗所的时候，雨已经下起来了。他没带伞，就随便找了间街边的咖啡馆躲雨。
几年前辛天第一次跟他提议要不要接受催眠治疗的时候，他直截了当的选择了拒绝。可这一次，他却有些犹豫了。
一方面，催眠如果真的有效，或许能让他找到答案，不用再被永无止尽的噩梦纠缠。另一方面，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要接受这一切。
直到这一刻，樊如鸢才发现，原来把自己困在那座孤岛上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逃兵，让自己活成完全不同的两种性格。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有一个改变的契机，他其实不想错过。
只是心底无端生出了些恐惧，让他不禁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可他盯着微信的通讯录发了好久的呆，几个对话框点开又退出，还是想不到应该跟谁说。
他想过找贺汐望商量，可是如果跟他说的话，肯定会牵扯到换心理医生的问题，这事解释起来很麻烦，樊如鸢暂时不想纠结这些。再加上汐望最近因为新人签约的事情忙得不得了，他不想去叨扰他。
然后他想到了他的表姐白玉儿，可一直以来她给自己的感觉都是不太希望自己回忆起过去。包括当年第一次被建议催眠治疗的时候，他的表姐也是投了反对票的。
接着，他想到了夏天乐。这或许是唯一一个，他在打电话之前不用有太多的顾虑的人。所以，他想了一会，还是点开了语音呼叫的按键，然后带上了耳机。
另一边，还在睡梦中的夏天乐被强迫唤醒，接电话的语气有些不悦：“樊如鸢你干嘛呢？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啊，不知道我在英国跟国内有时差吗？”
而樊如鸢在电话对面不依不饶地说：“你怎么还在英国？你一周前就在英国了。”
“我没跟你说吗，我来参加我堂弟的婚礼。”
“他跟七个人结婚吗？要办七天的婚礼？”
“他跟……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说起来我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婚礼诶，能给我看看照片吗。”
“这还不好办，你现在打开微博，搜我的微博名，最前面的那组照片就是他俩。”
“哦……诶等等我没微博啊。”
“不是吧，言树老师，人气作家，你没微博？不营业？你是还活在史前文明的人吗？”
“诶不是，我言树的那个微博号一直都是汐望在打理，我连密码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就没个私人账号？”
“不对我们的话题跑偏了。”
他每次和夏天乐聊天总是要跑题的，不过这次樊如鸢虽然记得要回归主题，却突然想到，或许另一件事更值得和他商量。
“所以，你找我干嘛？”
“乐乐，我……认识了一个人。”
“so？？”
“他啊，又高又帅，就是眼神有点凶，可接触之后会发现他人其实很温柔，身材很好，做饭很好吃，声音还特别好听。”
“嗯……听上去完美得不像是人类。”
“诶你是不是漫画看太多了。”
“漫画看多了的是你吧，现实中真的有这样的男人吗……”可樊如鸢那段描述让夏天乐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又反问了一句，“等等，他叫什么？”
“林久书。树林的林，长久的久，。”
果然是他。
夏天乐忍不住有些想笑。
“名字都文艺得不像现实里的人。”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呀！”
“好了好了，我们又跑题了。”
这次是夏天乐及时地把话题拉了回来。
樊如鸢还没有和别人说起过林久书的事情，失忆后的他朋友少之又少，能敞开心扉聊天的不多，夏天乐已经算是最聊得来的那个了。
他和夏天乐简单地讲了讲最近发生在他和林久书之间的那些事情，包括昨晚那个没能完成的亲吻，还有他们初相遇时，他对林久书莫名的悸动。
樊如鸢的浪漫文艺是与身俱来的，他把这段经历讲得唯美又动听，夏天乐也当作是在听他讲故事，便没有插嘴，只是不时给予他一点回应，然后起床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餐桌前拄着下巴继续听着樊如鸢的长篇大论。
樊如鸢讲完之后，才觉得有些口渴。他喝了一大口放在桌上的奶茶，然后说：“乐乐，你说我跟他，到底有没有戏？我是不是应该再主动一点？”
殊不知夏天乐这会正在心里感叹着林久书的变化之大。
当年那个总是被樊如鸢牵着鼻子走的冷酷呆瓜现在居然会讲情话会撩人了，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相较于当年很多误读了樊如鸢和林久书的围观群众，夏天乐其实算是十分接近真相的那一小撮人里的一个。
他知道那个时候更主动更会撩人的一方是樊如鸢，也知道林久书其实就是只纸老虎，在樊如鸢面前他的战斗力可以瞬间锐减到零。
这两人选择内部消化而没出来祸害他人，恐怕是他们为社会做的最大贡献。
夏天乐这么想着，忍不住调侃他：“怎么追男人？你问我啊？你高中的时候不挺……”
可他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便立刻闭了嘴。
“什么？我高中怎么了？”
“没，没什么。”
樊如鸢沉默了几秒，又接着问他：“乐乐，你告诉我，我高中的时候，我是说在失去记忆以前，我谈过恋爱吗？”
樊如鸢问得很认真，夏天乐忍不住有些心虚：“没，没谈过。”
“那为什么我……”
樊如鸢说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要怎么告诉夏天乐，在梦境里发生的那一切。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些痛苦挣扎所归何方，他要怎么把它们当作事实来供述。
樊如鸢沉默着不再接过话茬，倒让电话对面的夏天乐有些慌。
当初林久书跟他交代过无数遍，让他不要提起关于他们过去的任何事，他担心自己刚才那一句话会让樊如鸢起疑，只好把话题转移到自己的堂弟身上，说起了准备婚礼有多么的麻烦。
他把通话窗口放小，然后开了微博找到婚礼现场的照片分享给樊如鸢，这才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樊如鸢看着照片里同样西装革履却手牵着手笑得满脸灿烂的两个男生，忍不住有些惊讶。
“乐乐，我怎么不知道，你堂弟也是……”
“那不然怎么非要跑到英国去结婚。不过我堂弟是个福尔摩斯侦探迷，会想在伦敦结婚也算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了。”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是高中同学，在一起也有十年了吧。”
“真好……”
他语气里的羡慕太明显了，以至于让夏天乐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他只好嘻嘻呵呵的讲起了英国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和樊如鸢做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实现的一起旅行的约定，然后才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樊如鸢退出对话框，开始看着屏幕置顶的某个人名发呆。
他确实是刻意地避开了谁。
不是不想和林久书倾诉，他只是有点害怕这个总在惦念着林久书的自己。
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所以不敢承认这个人在自己心里有了特别的意义。
可是，早在他把林久书放在置顶，又反复点开和他的对话框无数次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对于此刻孤立无援的樊如鸢来说，他最想寻求的，其实就是林久书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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