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2）

这一眼，对上了刚到班级门口的班主任。对方笑着朝他招手：“戚岷游，过来帮我做点事。”

戚岷游点点头，从座位上起身。

跟着班主任一路到办公室，旁边的中年男人一改往日的态度，跟戚岷游闲聊，问他最近在学校生活怎么样。

戚岷游盯了一眼对方的笑脸，以及那眼角、嘴边堆起的褶子，很快地收回视线，说：“挺好的，老师。”

说着，已到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些戚岷游他们班上的任课老师。班主任先去倒了杯开水，坐下时还没准备停止闲聊，又用那种大嗓门说：“我看最近班上同学跟你关系变亲近了啊，这是好事，在学校得和同学们友好相处。”

戚岷游问：“老师，我要帮你什么？”

英语老师就坐对面，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她边批改作业边插话：“我也是觉得现在学生们跟戚岷游关系处得不错，挺好，挺好。”

戚岷游冲她笑了笑后，低着头做事，一言再不发。

很快，学生名单被他核对完，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小伙子做事真麻利呢，应该搞个班干部给你当当！”

“副班长差不多！”刚进办公室的物理老师接道。

老师们笑着聊成一团，戚岷游却觉得浑身难受，他打完招呼，很快离开了那个地方。出门碰见班上同学，那些人似乎刚打完一场雪仗回来，浑身湿漉漉的，笑意盎然。有些手里还有点残雪，捏成小冰团，玩笑似地朝戚岷游腿丢过来，边喊：“嘿，注意防守！”

戚岷游敏捷地躲开，被对方夸了句“这走位，牛X！”

像那些老师说的，同学们跟他的关系一下子变好了，是因为恶霸楚辰不再找他的麻烦，他们也就不必担心被殃及。

而事实上，何止是他们口中的学生，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们老师自己，从那之后也开始关心他，器重他。

多可笑。

从前他渴望正常的校园生活，有几个同学玩伴，一起踢球，一起上下学。可他现在发现，这个偌大的校园，里面的老师、同学，连同无辜

的一花一草，都难以触动他。

他把自己的世界，活成了只有萧先生。

晚上戚岷游回到家，客厅里弥漫着酒味，何玫春在屋里睡觉。他从门缝里看了一眼，那个消瘦的女人蜷成一团，头发散乱，一点儿没有听见他回来。

戚岷游进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书包在台灯下写作业。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他起身去关，上锈的窗户嘎吱响着，无论怎么都关不严实。他使劲去弄，忽然房门被推开，何玫春就站在门口。

她揉着眼睛，显然是被这边动静吵醒的。戚岷游等着她发怒，却听见她含糊地问：“回来了，外面冷吗？”

戚岷游愣住半天才“嗯”了一声。

她抱着手臂，身上就穿了一件旧毛衣，起了很多球。她的目光注意到戚岷游身上，眼睛眯了眯：“什么时候买的新袄子？”

戚岷游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沉默着。

她几步走过来，抓起戚岷游的手，说：“你手真暖和。”

戚岷游被她摸得心惊，因为她明明才从被窝里出来，手却是冰凉的。

他很快探她额头的温度，声音拔高了：“你发烧了。”

“没有，”她别过头，带着才起的困倦，嘴里嗫嚅着，“我就是睡多了，头有点晕。”

戚岷游看清她眼底的红血丝，连着惨淡的两个黑眼圈，分明一副病容。

“去挂水吧。”

“挂什么水，不花钱啊？”她边说边往外走，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歪在那儿抓起一瓶酒，往玻璃杯里倒，说着，“喝点儿暖暖。”

戚岷游站在那儿，说：“别喝了。”

她歪着头，明晃晃地笑了一下：“你还担心我吗？”

“你时不时地回来一下，平常你去哪儿了？”她盯着戚岷游，享受地咽下一口酒，“我知道我这是酗酒，但是戒不了了。”没有一点逻辑的，她又接着说，“我想着再跟踪你一次，看你每天晚上都在哪里待着，可是没什么意思了，长大的鸟都会飞走的。”

她手掌做了一个起伏的动作，然后又垂下去，发烧使她全身乏力，“你不回来，我自己不想做饭，酒也不能填饱我的肚子，我不能饿死呀，所以，”她露出一个放/浪又近乎自虐的笑，“我给那些男人们发信息，只要给我带饭，就能上我的……”

“够了！”

戚岷游过来拽她，“我带你去诊所。”

“不去！”她尖着嗓子，猛地一搡，那股力差点将戚岷游推得一个趔趄，“我tm不去！！我讨厌下雪，讨厌外面！讨厌下雪！！”

戚岷游站定不动了。戚军以前赌博，家暴，她还能默默忍受，直到那个冬天，她闯进街边的一个小推拿店，逮到他赤身裸/体地在小姐的床上，她才彻底绝望。

“他是个王八蛋，我要躲他，现在我养的儿子，又要躲我。”

戚岷游说：“我是你的儿子，可是你没有养我。”

他说完这句，推开铁门，一头闯进楼道刮过来的凛冽寒风里，去给女人买退烧药。

“你他妈又要去哪？”何玫春忽然带上哭腔，“戚岷游！不要走！……”

戚岷游住的老小区，这一块儿没有药房。他骑车骑了几百米，去到一个私人开的小药店，拿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又艰难地蹬着车回去。

他的速度不比人走路快多少，车轮随时有打滑的危险。骑到一半，他忽然停下，然后扭头往四周望了望。

他觉得有人在跟着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