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2/2）

何玫春不断打着嗝，笑声也越发癫狂了，戚岷游没发现那肥皂剧里有什么笑点，他低头抿着唇，把脸缓缓埋进了膝盖里。

忽然，清脆的一声，是酒瓶摔地碎了，戚岷游惊得抬起头，何玫春赤脚站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他：“戚岷游，你是不是想离开我？是不是……”

“你别动。”戚岷游没有理她的话，转身去拿扫把。

何玫春却追过来，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戚岷游立时定住，垂着手不动了。何玫春撞上他的背，手虚虚捏成拳，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你早想摆……摆脱我了吧，戚岷游，你不是东西，太不是东西了……”小小的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远了，女人的哭声渐渐响起，何玫春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你敢走！……敢走……”

戚岷游擦了擦眼睛，他想转身说什么，何玫春竟从后面一把把他抱住了，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手臂却箍得很紧：“……走了……我……不喝了，我……我死……”

戚岷游勉强听清，眼睛又酸涩起来，他缓缓抱住女人，朦胧的泪光里，他看见何玫春的脚上全是血。

二中这两天期末考，晚自习不用上，放学生回家复习。戚岷游这天晚上没和老板娘打招呼，直接去了“丁香小居”。小娟见到他还是那句话：“小戚，你怎么又来了？又逃课了？”

戚岷游笑着摇了摇头：“期末考试，不上晚自习。”

老板娘嗑着瓜子儿，说：“期末考试你不复习啊。”

“老板娘，今天不打工，我来这复习，行吗？”

老板娘惊奇地看了眼他，瓜子米儿险些都嗑掉了：“这闹哄哄的，你看得进书啊。”

“能。”

“行吧，”老板娘把吃脏的手拍了拍，“那你坐这儿吧，顺便给我收收钱。”

小娟皱着脸：“老板娘你又去哪晃啊，上次差点都出了事。”

“有人收钱，我和小姐妹去逛逛街嘛。”老板娘道，“怕什么，我招呼过隔壁老王面条了，他家那俩擀面师傅壮得很，有事就叫人家。”

她挎着包走到门口，又说：“今晚那个萧先生也会来吧，再打个折。”她比了个七，才走了。

小娟往柜台上趴，打了个哈欠，懒恹恹的，“小戚，老板娘这是为你打的折呢。”

戚岷游点头。

她眨眨眼睛，有点来劲儿了，“所以你自己要怎么感谢冷漠先生啊？英雄救美哎。可惜你不是女的，不能以身相许。”她笑嘻嘻的，低声说，“要我就以身相许了，不亏还赚。”

戚岷游抿唇笑了一下：“你好色。”

“冷漠先生真是极品。”小娟晃着脑袋，有桌客人喊上点饭，她送过去后又趴回来，倚着柜台小声道：“不过，他真坐过牢吗？”

“我不知道。”

“真不像。”小娟自言自语，半天又道，“其实也有点像。”

戚岷游没有理她了，低头看书。小娟张着嘴：“哇，你真能看得进啊，我以为你来找我玩儿。”

“明天还要考试啊。”

“那你看吧。”小娟摸摸肚子，“有点饿。”

戚岷游看了有十分钟，然后他合上书，问：“娟姐，你要不要吃泡芙？”

“要吃啊，”小娟说，

“哪里有？”

“当然店里才有，我去买点。”

“啊，你不，”小娟从兜里摸钱，“等会儿。”

戚岷游已经出门了。小娟在后面喊：“我要不要喊擀面师傅陪着你啊！”戚岷游回头一笑，路灯下，那张脸清秀得有些过分。

蛋糕店还在街那头，戚岷游骑着自行车过去，兜里揣着五百块钱。数学竞赛的结果下来了，他拿了二等奖，三千块钱，来之前他存了两千。买完泡芙，戚岷游把东西挂在车上，路过一家服装店，他扭头看了一眼，然后缓缓停了下来。

几分钟后，戚岷游拎着袋子出来，里面装着他的校服。

“你……出去逛街了啊？”小娟问。

“没有，”戚岷游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正好要买衣服了。”

小娟边吃泡芙，边啧啧着：“果然人要衣装，小戚，你比刚才走的时候更帅了。”

“可以吗？”戚岷游问，“挺便宜的。”他怕看起来廉价。

“挺好啊，人好看穿什么都高级，长得丑正品看着都像假货。”

戚岷游在柜台后面坐下，仔细看了眼自己的衣裤，觉得也许还是校服好。他咬着唇，一时有些后悔，萧岁一定入不了眼。

然而萧岁今晚没来。

一直到店关门，也没见男人推门进来。戚岷游说不清自己情绪，失落怅惘，又仿佛松了口气。

“今晚打七折，冷漠先生竟然没来。老板娘，下次他来还打吗？”小娟问。

老板娘清点着今天的入账，头也没抬：“打。”

卷闸门落下后，他们分道而行。晚风习习，戚岷游骑着车，新衣服特有的味道被吹散，心底那抹淡淡的惆怅却还在徘徊。

他在风中低语：“萧先生，我想把自己献给你。可是我的心满是创伤，廉价衣服里的身体也很不好看，你会不会想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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