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2）
003.
我对勇士说：“达米安，你想学什么咒语？”话是这么问着，手上却已经抽出了一本《里德哈布斯和秘林的冰冻术》来。
达米安说：“传说中秘林里的冰冻术，可以冻住大陆最北的大洋。公爵大人，这是真的吗？”
我将手里这本连封面都要靠魔法维持，才能勉强不掉下的古老手札递给他。我脸上的嫌弃差一点没有藏得住，由于写这本书的时候印刷术还没有出现，哈布斯这个老东西，居然是蘸着牛血和魔咒的纯手稿。吸血鬼的鼻子过于敏感，牛血的味道过了几个世纪，变得十分感人。
我说：“是的，但以你现在的魔力，你即使学会了，也无法用出来。但是这本书里，不仅有冰冻海洋的高阶魔法，也有暂时冰封全身血液，以达麻醉效果的低级医疗魔咒。”
我举着这手札，结果对面的人半天没有伸手，我以为他是害怕弄坏了这珍贵古籍，又对着书念了几遍牢固咒，又往他那儿递了递。终于，勇士神色不明地接了过去。我盯着这小子看了会儿，我自然是察觉到了他鸦色的睫毛在抖动。我说：“你有问题要问我？”
他拿着书——准确地说是双手捧着书，端详了半天，才回：“是的，我有两个问题想问您。”
我说：“你问吧。”
他低着头，黑色头发有些长，所以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声音倒是很稳定，一点破绽都没有，一如既往地带着点恋慕，带着点挑衅，还带着点卑微，很符合他的人设。
“第一个问题，大人，我以为您会让我学习黑魔法。”他飞快地用手指划过书封上用魔力烫着金色的秘林二字，“而您给我的却是…一本失传已久的白魔法书。”
我愣了愣，有些理所当然地回应道：“达米安，你的魔力是精纯的白魔法。”
勇士抬起头来，他把书放到一边，他又凑近了，在我耳边把音量压低了，明明还是个少年，却故意吐着气说话，暧昧不堪：“是啊，您当然一看便知我是白魔法师，同时，您当然也比谁都清楚，白魔法师强修黑魔法最为禁忌，一不留神便会堕入深渊——”
他在我耳旁的声音里全是得寸进尺的笑意：“明明传言您麾下只允许修习黑魔法，您却为我破了例。怎么办呢公爵大人，您的这颗心，是不是快要管不住了。”
我按住勇士想揪住我衣领的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于是我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都没动。最终，我还是把他扶正了，我上上下下打量会儿他。
我说：“你很喜欢仰头看着我。”
勇士笑了，他说：“我说过了，我仰慕您。”
他额前的黑发真的有些长了，哪怕他仰着头看我时，凌乱的发尾依旧在寻找着刺入他漂亮眼眶的可乘之机。我说：“别动。”
这时的勇士很听话，所以趁着这个时候，我甩了几沓子美容咒语上去，终于把他凌乱的碎发修理干净。我瞅了瞅他现在十分符合我审美的新发型，看了半天，才满意道：“这样遍顺眼多了。”
这回轮到勇士愣住了，他陷在床榻里，看着我，眼神更加复杂，我无法解读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也懒得去解读。我起身往窗边走去，我依旧能感觉到粘在身上那道极其用力的目光，却没再转过头看他。我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望了一眼，心想，看这个天色，貌似快要黎明了。
我说：“你饿了吗？”
背后传来：“谢谢您的关心，但我不饿。”
我站在窗边又看了好一会儿，这个房间没有望远镜，最远只能看到城堡护栏的尽头。我看着栏杆上面倒吊着的小蝙蝠，无端端地生出了些羡慕。
好一会儿，我才转过身，也没有直接回应勇士，而是随手敲了两下就近的纯金雕花。不过片刻的功夫，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管家端着几盘子不同的东西进来了，上面都用大小不一的黑封杉木穹顶罩着保温，管家轻手轻脚地在病床上架起了个小餐桌，把这几碟子东西放在了勇士面前。
我看着管家无声地问：“这是人类的食物吗？”
管家无声地答：“是的，公爵大人。”
我挥挥手示意下他退下。
我指了指旁边摆好的刀和叉，对勇士说：“吃。”
勇士说：“我不饿。”
我说：“你的魔力亏空，食物是补充魔力的重要来源之一。”
勇士终于拿起了餐具，而我则慢悠悠地坐回了他的身边，一只手撑着脸，从容地看着他。
大概是我难得这样悠闲地看着他，对方握着叉子的手拿起又放下，然后侧过脸，用刀戳了戳面前碟子里那块食物，问我道：“您能告诉我，这是用什么做的吗？”
我看着那块上好的牛肋排，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人肋排。”
“叮——”勇士手里的道具骤然砸在了小餐桌上，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噪音。他脸色终于又苍白了起来，他看着我，我第一次在他黑色的瞳孔深处看到了惊慌。他张了张嘴，几刻钟前还巧舌如簧的人，声音变得难得有些干巴巴：“我不饿，大人。我真的不饿。”
我俯身，捏住他的下巴，学着他的声音，声音丝丝滑滑，带着点恶意的重复道：“ ‘我从今天见到您第一秒起，便知道，我仰慕您，我想成为和您一样的强者，我想有一天能与您比肩’，啧，这话，是你说的吧？”
我捏得力气有点大，我能看到他的皮肤在我的指腹外圈泛起了浅浅的红色：“你想要追随我，想要与我比肩，不甘心只做一个血食，就应该知道我以玩弄人类的尸体为乐。现在，你却连吃下这个都做不到，还是说——”
我又凑近了一点，鼻尖都快要碰上他的了，我说：“还是说，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
我就这样看着他，他看着我，终于，他转了转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子里那股熟悉的迷恋又浮现了上来：“我只是不饿而已，既然您想让我吃，又是在关心我，我自然是吃得下的。谢谢您的一片好意。”
说罢，声音里带着点惶恐和悲哀：“只是，公爵大人，无论如何，请您不要再怀疑我对您的心了。”
我松开了手，顺手摸了下他的头发，坐了下来，很给面子地安抚道：“乖。”
公爵这么变态，勇士必须要杀死他。
勇士再次拿起了刀叉，开始切起了盘子里那份牛排，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带着最大的善意。我看了半天，终究还是不忍，我算了算时间，估摸着的还有一会儿就要黎明了，于是出声喊住了他：“达米安。”
他闻言抬头，乖巧地抬头，只是同类相食的对他的伤害过大，他望向我的这一眼破绽百出，我第一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外泄的杀意和憎恶。这一眼到底还是让我原本死寂的心脏咚得一震。我说：“达米安，我饿了，你等下再吃，先服侍我吧。”
他像是得了特赦似的迅速放下刀叉，然后便垂下头，一副任我予求的样子。我靠过去，搂住他，拉开他的领子，便含住了他的动脉。
我一点都不饿。若不是因为这具身子是吸血鬼，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以血为食，更何况是勇士的血。于是我只能含着舔着那块皮肤，以麻醉的名义拖延着时间。当我刚刚伸出舌尖的时候，勇士便想如上次一般，让我直接喝他的血，我按住他，因为嘴里有东西，只能呜咽着示意他闭嘴。
大抵是我刚刚的暴戾吓到了他，他果然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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