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2）
“师父……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喝酒了？”秋拾桑哽咽，“你每次一喝了酒，就说这些胡话。徒弟舍不得师父，师父就舍得下小桑儿吗？”
“我若是舍得，今日也不会再回来了。”他将酒坛递过，秋拾桑不肯接。
“怎么了？不是想尝尝酒是什么滋味吗？”秋拾桑不说话，他已尝过了，酒是苦，是疼。
商尧笑笑：“光喝酒确实有些单调，我同你说个故事下酒如何？”
不等秋拾桑回答，商尧已经开始说了：
“诸天神佛里，有一位三清神君。他法力无边，拍拍手就会降落天雷，跺跺脚，大地就会颤抖。在很久以前，他受天上诸神和大地神灵们敬重，连凡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三清神君住的院子，是三界里最好看的地方：万顷池水清可见底，水中锦鲤嘻游，金莲待放。上有九曲回廊，亭台山石。屋内有无数仙仆，日日奏乐，清音不断。”
“他是天界里最神秘的人，知道他模样的人，天界里只手都数得过来。无数仙人借各种理由前来拜访，只为观瞻此处仙境，却无一人能进入三清境内。于是传言渐起，说三清神君模样丑恶为人刻薄轻浮，傲世轻物、脾性乖张孤僻。”
“闲话顺着南风吹到了天帝耳中，他原只当笑谈，可受只言片语蒙蔽的神仙太多，异议渐起，天帝只得叫来三清神君酌酒小谈。”
“天帝还未开口，三清神君却先说话了，他说他想下凡去。天帝问他为何？他答：我由金莲孕育，得仙骨，享长生，不醉心修炼也有通天之能。时间如白驹过隙，回看在天界的数千年只有无趣二字。前些日子我得了一本书，窥看了凡间万事万物，倒觉得比在天界与所谓同僚相处有趣得多。他们脸上都是我未曾见过的神情，写着我并未见过的字，尤其是他们满面欢喜说出的情与爱，我亦不解其意。”
“天帝说：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顺道去水乡仙山看看祖师爷埋下的菩提是否长成。只是这情字，你千万莫沾。我不想看到这种千万人付出一生代价都未看破的东西，成为你的劫。”
“三清神君难得笑笑，嘴上诺好，心里又是一番思量。或许是未知的才最吸引人，三清神君终如天帝所不希望的那样，深陷于情中。”
“小桑儿，你知道困住三清神君的，是什么情吗？”商尧忽然转头望着他，见秋拾桑摇头，他继续说：“是师徒情。”
“他先去了水乡仙山，菩提树还刚冒出个小枝丫，撒下一捧天地灵露以后，三清神君下了山。”
“山下凡人性格迥异，初到此地的三清神君对万事皆好奇。一路上有受人恩惠，也有遭人蒙骗，他到过最繁华的郡县，也去过最贫瘠的村落，见过商贾嫁女一掷千金全城同乐，也见过乞儿为了一枚草团而撕斗出血。万事万物皆有相对一面，纵然三清神君术法高强，也无法只将好的一面带给世人。”
“下山的第六年，他带回去一个孩子。那孩子无父无母，流浪在一座并不富饶的村庄里，他在清扫完毕的祭拜下捡到一粒果脯，连上头的灰都没吹散，就被过路的顽童见着抢走。顽童结伴而来，得了甜头还不肯罢休，将他围在中间拳打脚踢，我看不过去，施了点小法术惩戒他们，后带走了那孩子，带回了水乡仙山。”
“水乡仙山虽不如上天三清境，但也是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三清神君带着徒儿在此停留，朝望日，夕拜月。只一弹指的时间，那个失孤孩童便成长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菩提苗木也拔高不少，浓密树枝上头挂着刚结的菩提果。少年郎每日在菩提树下修习，完成课业以后便会执帚清扫落叶。”
“二人以师徒相称在仙山中平淡度日。有一天，天帝派了聆天使下凡叩响了山门，聆天使传达了天帝之意：神兽朱雀将要涅槃重生，而重生之地就选在水乡仙山之上。”
“三清神君摆摆手，说自己现在只是个凡人，朱雀爱在哪重生就在哪重生，希望天帝能布好结界，别让朱雀之力溢出破坏了山上的花花草草。”
“聆天使得了回复便走，三清神君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但是意外总是在人未有防备之时发生。”
“天帝所布结界，阻挡了神佛仙妖的入侵，却未对凡人设防。三清神君的小徒弟不知朱雀在菩提树下渡劫，照旧修习却闯进了结界。得知外人入侵的朱雀却未有发狂，而是化作人形哄骗了小徒弟去摘树上菩提。”
“朱雀吞食了菩提果，未承受真火锻炼，未受天劫雷击便位列仙班。三清神君感知到朱雀神力之时已经晚了，仙山片成了火海，小徒弟却侥幸躲过烈火焚烧。”
“捡回一条命又如何，天帝是三界中最慧智之人，自上天界下凡来质问三清神君。看着尚在昏睡之中的小徒弟，三清神君将一切都承担下来。但是天帝并不好欺瞒，挥一挥手就将小徒弟的魂魄散于天地之间。三清神君第一次做出忤逆之事：耗尽半身灵力将本该消散的魂魄归位，送入轮回之境。天帝震怒，与三清神君斗法七天七夜，最终制服三清神君，剥去了他的一身神力，变为普通修士，是否能再临天界皆看其造化。”
“三清神君自此以后性情大变。喜怒形于色，沉醉于人间享乐之道，醉酒之后烧光了一切于仙法相关的书稿。笔尖所绘从符文变成了山水，身边人从仙仆变成偶侍，来往之处从高门仙府变成了简陋茅屋，唯一不变的是他身边依旧有着能让他喊一声徒弟的人。”
“师父……这是不是你的故事……”秋拾桑看着商尧那双陷入回忆的眼睛问道。
商尧笑笑，“我一直以为，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凡人，便能瞒过上天。却忽略了天道存在，和天劫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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