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2/2)
,龙山外就那样呆坐着,满脸酣红。半响后,他像是负气了一样站起身,又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自己的床边,他随意的坐在了地上,想抱起被踢过来的酒坛。可惜眼前实在太花,他一连捞了好几次,才捞起酒坛,然后心疼的将酒坛抱紧在怀,他埋下头小声道:“可是不喝……我真的好难受……”
他痛的快要死了,他抱着酒坛委屈的哭了起来:“师哥,我是很讨厌你,你回来……再让我……讨厌讨厌好不好?”
“我不会害你的……我绝不会害你的………不是我,不是我,这不是我的记忆!”他扔下酒坛抱住脑袋痛苦的低吼着,“这是假的……”
如烈火焚身,如万箭穿心,他痛苦的快要被撕裂了,忽然清朗的一声传入耳里,他抬起头看到一张脸,后来的事他记不清了,待醒来时他只觉得头痛…………
龙山外与雁书归御剑往下,雁书归的那句“你回来好不好”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心尖上,他的一句你回来未必不是肺腑之言,正如当初的龙山外一样,他也是个不习惯的人。
不习惯没有雁书归打闹的日子,不习惯没有雁书归拌嘴的日子,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空落落的寄老峰,他何处都不再习惯。
他千盼万盼数了近两千个日夜,他偷偷写下无数个“雁书归”,只因道听途说了一个传言。传言只要心诚不断地去写那个离去人的名字,就说明有人在记挂他,那人活着也好死了也罢,他都会在冥冥中有所感应。也许有一天,他就会回来……
不过是骗小孩的顽话,他却当真了。
他太不聪明了。
龙山外疏离的眼神让雁书归心里发毛,龙山外摇了摇头,他淡淡地道:“我现在,很好。”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没有雁书归的清闲日子,不用心里记挂着,脑海里浮现着,不用一天天的煎熬等待的日子,与他而言,是幸福——
雁书归与他飞到人界落下,雁书归收回沉影,龙山外并没有等他,自己漫无目地的向前走去,很快雁书归追了上来。
“师弟,你去哪?”
“随便。”
“我带你去客栈疗伤!”
雁书归抓了龙山外的手,龙山外用力推开道:“不必了,妖尊请回吧。”
“不,我就是来陪你的!”雁书归走到龙山外面前,他认认真真道,“师弟,你不是要找广思淼么?他逃到人界了,我陪你一块找他可以么?”
“不必,我自己可以。”龙山外绕过雁书归继续向前走道。
“师弟,你真的一点机会也……也不愿给我么?”雁书归一颗心剧痛无比,他此刻痛苦的向龙山外喊道。
龙山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我累了,你让我歇歇吧。”他说着抬起手在脸上擦了擦,“我等了你很久,等不动了,如今我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不用遮风挡雨,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找个地方……”
找个没有你的地方,忘了你。
龙山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他又在脸上擦了擦,慢慢说道:“我现在很乱,你别跟着我了。说句难听的,人妖殊途,我俩本就是殊途,你何必强求呢?”
龙山外这话说的决绝,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他始终没有回头,倔强固执的向前走着,他往城里走去,找间客栈或是牛棚,他都无所谓,他只想买醉后睡上一觉,然后醒了有一碗饭饱腹罢了。
他心里发笑,他这样当真像个乞丐,有吃有喝有睡就可满足了。
倏然间,龙山外面前扬起狂风,雁书归瞬移到了他的眼前,只见雁书归红了眼眶,他面色有些憔悴,他皱着眉央求道:“师弟,我可以给你地方歇息,你只要你想
,什么地方都可以!”
“……是么?”
“我要七年前的寄老峰,你能给我么?”龙山外满眼冷漠,他见雁书归愣在远处不说话,冷冷地笑了一声,龙山外向前走去,绕过雁书归。
他方才未细看,原来这里竟然是长阳城城外,他倒突然有些高兴,他可以去找徐娘讨坛好酒,还能在徐娘的酒馆里睡个一时半刻,他极易满足的徐娘酒馆赶去。
雁书归的脚步声仍跟在身后不息,龙山外自知赶不走他,他今时今日才知道,雁书归是多么执着的一个人,执着的有些可怕。
他走到了徐娘的酒馆,只见徐娘正倚着酒柜在那敲着算盘,一根玉簪别着松散的发髻,半垂下的几缕发掩着面容,但依稀可见徐娘仍旧是风韵犹存,容颜不改。
龙山外踏入酒馆,徐娘一听脚步声也未抬头,继续算着她的账,不过嘴上说道:“客官,今日要些什么?”
龙山外轻轻道:“徐姐姐,我要一壶好酒,不过我没带酒壶。”
徐娘一怔,她抬起头,震惊的看着龙山外,瞪大杏眼道:“臭小子!舍得回来了!?”
龙山外点了点头,他疲倦的扯出一个笑来:“徐姐姐,我好累,可以赊我壶酒,借我间客房歇息一下么?”
刚一说完,雁书归就灰头土脸的踏入酒馆,徐娘仔细瞧着龙山外的脸,上面武索庸的掌印还未消去,她愤然道:“这是谁打的?这么俊的小脸,都给老娘打肿了!”
徐娘见雁书归走进来,当场指着雁书归的脸质问道:“说,是不是你打的!”
雁书归苦笑的摆手道:“不是我。”
“当真不是?我早瞧着你不像个好人,你是不是对我们家阿龙做了什么?不然怎会累成这样!?”
“真的不是。”雁书归再次解释道。
徐娘的怒骂声引来酒馆里不少酒客的视线,龙山外想尽快去休息,他道:“不是他。不过是路上与人争执,打了起来罢了。”
“当真?”徐娘瞪着眼半信半疑道。
“当真。”
徐娘见龙山外一脸倦态,说话都没了力气,也不好再询问什么,她让小二赶紧上楼理出一间房来让龙山外住下,旋即又打了壶好酒递给龙山外道:“给你小子的接风洗尘酒,不要钱,拿上楼喝吧。”
龙山外闻了闻酒香,满意的一笑,“谢谢徐姐姐。”他说完,无视雁书归转身往楼上走去。
雁书归见龙山外走,赶忙要跟上去,徐娘快速从柜台里走出,她拉住雁书归嚷道:“哎——公子,我可只让阿龙上去,你这带着阿龙走,回来阿龙是这个模样,你不与我说说,是何原因?”
雁书归皱起眉,他迎上徐娘那双精明的眼睛,“他方才不是说了么?与人争执,打了一架罢了。”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么?打人还打脸,这是有多大的仇?”徐娘敏锐的看着雁书归,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疑点。
雁书归只当她爱钱,便掏出一袋银子放在桌上道:“这些都给你,让我上楼!”
“呵……”徐娘勾起唇冷笑道,“我说这位公子,我是爱钱,但我也是个讲义气的人。我从阿龙进来就知,他满腹心事,且他极不想看到你,你何必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碍人眼睛呢?”
“我与他,用得着你管么?”雁书归如今焦灼的难以控制情绪,他当下发怒道。
徐娘倒也不怕,她嗤笑道:“呦——好大的火气呀!”她细腰扭了一扭,走到楼梯口歪在栏杆上,挡住了雁书归上楼的去路,杏眼如勾子一样盯着雁书归道,“公子,我开酒馆也有些年头了,见过的人成百上千,什么
模样的痴男怨女没见过!你这样的啊,叫不识趣不知味,可明白?”
雁书归冷着眼不说话,徐娘接着笑道:“你知道阿龙究竟想要什么吗?你心心念念纠缠在他身边,他的心可是系在你身上,还是说他的心早已是千疮百孔呢?他这些年风雨无阻,砍柴受伤买醉,过的猪狗不如,你能体会么?”
雁书归翕动着嘴:“我………”
徐娘摇了摇头,她拔下腰后的水烟点了起来,吸了一口缓缓道:“这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
雁书归默然了,他听着徐娘说的,他能察觉到龙山外这些年过的定不轻松,他看过他的屋子,那样的破烂,也见过他的手,那双手伤痕累累。他很心疼,他很痛惜,他想要与他感同身受,但他一直没有。
他说好要一直保护他,但他也没有做到,他没有很好的保护他,他一直让他受伤,在濯香岭是,在寄老峰是,无论在哪,他总能见到龙山外受伤,而他只能在他的身边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他恨自己总不能及时出现,又恨自己不能给他一切想要的,他第一次感到无力与窝囊。徐娘的问话,他没法答,他慢慢的往后退去。
徐娘见他要走,忙问道:“你要去哪?”
雁书归低声道:“我去静静,你照顾好阿龙。”
说罢,雁书归走出了酒馆。而此刻楼上的龙山外正在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这酒很烈,烧喉咙,但仍旧让他极爱。
他躺在床上,喝着最烈的酒,麻痹着疼痛的神经。他慢慢的忘记烦恼,他躺下睡去,阖上眼眼前是一片黑,不会再浮现出古古怪怪的画面。可转眼间,雁书归的那句你回来好不好,求你了又在脑海里回荡起来,仿佛挥之不去一样,让龙山外无法脱离。
他烦恼的爬了起来,重重地打开窗,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旋即又欲躺回去。匆匆一瞥,瞧见头顶星光正好,他好久没见这样好的繁星,龙山外从窗户翻到了屋顶上。
他看着头顶的星空,璀璨又迷人。他脑海里不知声雁书归的声音,还有武索庸和那群人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现在越来越乱,他想用什么静下心来,所以他选择上来看看星空。
龙山外记得以前在迹烙顶,他也是喜欢看星空的,即便如何不愿回忆,但他还是想到了那段记忆。迹烙顶上很少有树,没有什么能够遮挡住视线。若是夜里雁书归结束的早,睡得早,他就可以悄悄地从屋子里溜出来,往往这样溜出来都要花费他很长时间,他站不稳就爬,蔷薇划破肌肤也没有关系,只要离开那个屋子就好。
等他爬到屋外,腿上已是伤痕累累,他体内的疼比腿上的伤口还要疼上千万倍,他一点也不在乎的看了眼伤口,冷冷地笑了一下,这一整日的屈辱在仰头看到星空的那一霎时,仿佛都消失了。
但雁书归第二日会察觉,会知道他出去了,雁书归看到他小腿上扎满了蔷薇花刺,一道道鲜红的伤口让他皱起眉,很快雁书归就为龙山外准备了镣铐。
夜里他做完了,就将龙山外锁在床上,雁书归会在那时紧紧的拥抱他,那拥抱很炙热,却让龙山外感到窒息。他看着那个癫狂的雁书归,他那双氤氲的眼缓缓垂下,他问了无数遍同一句话。
“你为何不杀了我?”
他得到的只有雁书归的冷笑,雁书归那张俊美的面庞露出的冷笑,让他情不自禁的浑身发抖。
龙山外如今坐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忘记了那张脸,忘记了那些话,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像是在灵虚洞的天池上泛舟那一夜一样舒心。
头笑,有人带他回家…………
这是他一直渴望,但又不敢想的生活。
雁书归不知道,雁书归永远不会知道。他知道的只有,我要守着你,你回来,我错了,他的解释仓促的就像是秋天吹落的黄叶,没有一点预兆。
龙山外缓缓地在屋顶躺下,他想睡了,他不想再想了。他看着繁星很快睡去,待他醒来,已是夜深人静时,自己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一件长衫,而另一处屋檐正坐着雁书归。
龙山外看着雁书归道:“你又来做什么?”
“师弟,我去砍柴了。”雁书归目光灼灼的看向龙山外,“没用灵力。”
龙山外一愣,他皱起眉,心道雁书归又犯了什么浑,平白无故去砍什么柴。谁知雁书归又道:“我还在你屋子旁重新造了一个木屋,做的不是很好看,你若是喜欢可以住进去试试,我明日就去置办家具。”
“你做这些做什么?”龙山外满腹疑问。
雁书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不是说,你觉得现在很好么?我想感受一下你现如今的生活,我也觉得……也觉得很好。”
龙山外睡醒,头脑总算是清醒了些,但他瞧着雁书归如今很是不清醒,他不知雁书归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做这些曾经雁书归觉得无聊至极的事情。
龙山外顿了顿问道:“你说广思淼来了人界?”
雁书归点了点头:“没错。”忽然他眼前一亮道,“师弟,你这么问我,可是同意我与你一块儿找广思淼?”
龙山外目色一沉,为秋良考虑,他如今实力虽说有了灵力,但远不及广思淼厉害,广思淼实力恐怖,想来只有与雁书归协作才可。更何况………今日污蔑之事,还需抓住广思淼这个罪魁祸首才能还他清白,才能不让………
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向雁书归问道:“你既然知道广思淼来了人界,为何不在濯香岭与他们说?”
雁书归挑起长眉,很是不屑道:“让他们担惊受怕多找几日不好么?谁让他们欺负我的师弟——”
龙山外将身上的长衫拿起,扔给了雁书归,他坐了起来,看向头顶,缓缓道:“我在迹烙顶上,时常看到这么好的夜色。”
雁书归心里咯噔一声,他自知在迹烙顶上他有多混账,他蹙起眉头道:“师弟我……”
“你知道那时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什么都没在想,没有想你也没有想师尊,什么也不想……”龙山外的脸颊还带着泛红的掌印,雁书归从那边挪了过来,坐在了龙山外的身旁。
他悄悄的身后,不敢贴在龙山外的脸上,只是隔着一点距离,用灵力轻轻治愈龙山外的脸伤,他低声道:“师弟……对不起。”
龙山外转过头,看向雁书归,那双眼睛在黑夜里真好看,好像所有的星子都含在这双眼里一样,他问了一直埋在心底想要问的:“你为何会来找我?为何突然想开,会去找个身死一年半载的人!”
“因为……”雁书归喉结滚了滚,他目光注视着龙山外终于道出了他来找他的缘由。
“因为花染回来了,他告诉了我一切。”雁书归悄悄地放下手,低下了头。
“二师哥如何回来的?这你还未与我说。”他接着问道。
雁书归回忆道:“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实属不易。兰添和花染当年也并非是除妖而死,他们为了来帮我,待你昏迷后,他们伺机而动,本想带着你走,顺势揭发广思淼的恶行,却不想被广思淼发觉。小添中了广思淼的伞剑,他俩身受重伤,被一干人等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