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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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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果真说到做到,亲自上手动家法,动手前怕祖宗责怪还罚陆子籍跪在祖像前抄家规一百遍,抄完就拖到祖像后的小黑屋里打,每一棍每一鞭都往死里下手。陆子籍咬着牙忍着,晕过去又醒过来,死活不肯在婚书上签字,宁愿上拶子都不去画押。要不是府卫和家里的老仆人看不下去拼命去拦,这拶子非把陆子籍十指夹断不可。陆远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这么倔,在他看来这门婚事除了入赘有点掉价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不明白陆子籍为什么非要忍受这样的痛苦,明明签字画押就可以逃出棍棒鞭打,为什么还要这么倔。

他不明白的事多了,哪止这一件小事?他也从来没有打算明白过。这个儿子是和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当初要不是和侯爷攀亲戚,他又怎么会娶夏氏过门?他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忍受了十年,直到这个女人在陆子籍三岁的时候死了,他才感到一丝解脱。捎带着这个儿子,也被他忽略在视线之外。

陆远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强加在陆子籍身上的是折磨了他多年的枷锁,他只想着自己逃离,却从来没想过现在自己的做法是在让儿子重蹈覆辙。他根本不愿意多想一点儿子的感受,他也不想承认这个儿子是自己家里人——可笑的是,他口口声声要求陆子籍出钱赡养自己、抚养幼弟时的样子,完全不是现在这副狰狞的魔鬼面孔。

陆子籍被打得浑身是血,虽然这远比他在战场上挨的铁鞭下手轻多了,但他疼得想哭——这下死手打人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从没奢求过父亲的疼爱,但这一点点心存侥幸全部被鞭子打得烟消云散。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出去!逃出这里,永远也不回来!

他趁着陆远停手的空当装晕,任是怎么摇他叫他都不作反应。这在他整整一天一夜的“家法伺候”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府卫实在是打不下手,陆远也怕把他打死了,于是命人抬了春凳来把他抬走。

就在众人七手八脚把他弄上春凳抬回房间的路上,他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趁众人不备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跑到自己最熟悉的假山旁,铆足了劲爬上去跳到房顶上,然后消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跑回自己的住所,还没进去便听说陆远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进去牵了马就往怡园跑。狂奔的马颠得他重伤的身体快要散架了,但他仍是坚持着,想着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见陈瑛一面。陆远下手几乎要废了他武功,要不是仗着身体素质良好,他根本不能活着走出家门。就这样硬挺着,终于到了怡园,终于看见了他——

陈瑛换了一件扎着袖口的贴里,叉着腰坐在床边,好像在思考怎么处理这块肉。陆子籍的外衣估计是随便抓了一件就套上,里面的衣服全是血,大片大片褐色的印记在原本应该是月白色的贴里上,叫人看了心疼不已。他刚才听说陆家的人在怡园门口徘徊了好久,这样一想,大概也能猜出陆子籍到底是为什么被打成这样。他不能发表什么评论,毕竟这是人家家事,但他明白这个人是自己的人,跑到这里来了就不能不管他。

陈瑛要了温水洗手,青黛拿来了家里存的上好的伤药,轻轻地放在小案上。

“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嗯,你去吧。”陈瑛点点头。青黛轻轻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瑛麻利地把陆子籍的外衣扒了扔在一边,剩下一件里衣实在不知道怎么扒——衣服死死地粘在伤口上。他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陆子籍,见他确实还晕着,便一咬牙一闭眼狠劲一扯——陆子籍在昏睡中闷哼了一声,陈瑛忍不住心里一紧,低头看了他一眼。还好,还没醒。陈瑛松了一口气,把扯下来的里衣扔在一边。不知道陆远为什么跟他儿子这么过不去,后背上打得皮开肉绽,手上也青紫一片,倒是没怎么在下半身动板子,估计是让他跪着打的。陈瑛在心里骂完陆远,又开始想怎么给陆子籍上药的问题。

陆子籍的背上给打得几乎没有一处好地方,最轻的伤口也还在淌着血水。陈瑛把止血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用白棉蘸了创伤水细细擦拭,又拿来药膏涂在有淤血的地方,加了些力道揉着。陆子籍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这么趴着任他摆布。他手指上的伤一看就是上了拶子,陈瑛捧着他的手不知道怎么上药,心疼得几乎要落泪。他轻轻地放下他的手,只在显眼的伤口处抹了一些创伤水,便喊来青黛打水把陆子籍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洗了手坐在一边凝视着他。

他本来睡眠不是很好,最近因为喝药调理才慢慢睡踏实了一些,结果天一冷又开始睡不着觉,现在又过了困点,累是累,但没什么睡意,索性坐在床边看人。他知道陆子籍为什么逃出来,这种事情只要他愿意去打听,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他为陆子籍的真心感动,但他是个实际的人,感动是要在行动上体现出来的。他决定帮陆子籍争取一把。

陈瑛俯身凑近陆子籍的脸,伸出手轻轻地触了触他的眉毛。陆子籍有着他爹没有的高鼻梁和深眼窝,也许他的娘亲也长得这么好看。他端详了一会儿,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把被子轻轻往上拉了一些,然后歪在椅子上看陆子籍。

外面大雪纷纷扬扬,里面静悄悄的。陈瑛打算就这样待着,哪怕是地久天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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