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诀别(1/2)
我端端正正地跪坐好,就像新娘在喜房里安安分分等着新郎一样,虽然我对成亲并未有经验,但想至谁都是这样没经验过来的,一颗心便妥当落地。
周身的苇草随风飘摇,在我脖上一触,一触,又一触,我强行忍下伸手的心思,一下都不敢动,因为生怕我动那么一下,他回来便寻不到我。虽然我这种担忧是有些幼稚的。
夜渐深,周遭渐凉,露水渐重,风随还未回来。
我打了个寒颤,拢紧了肩上的披风,不知不觉想到,如若他没回来,我该当如何?
寂寥的山间,一只鹧鸪高叫一声,回荡去不知多远,
我笑了笑,
若风随没有回来,大抵我会在这堆杂草里自生自灭罢,百年后若有人路过,见一堆跪着的白骨,一阵唏嘘后便复行前路,
而我,便赚了那两句感怀。
想来不亏。
前方草动窸窣,我敛回思绪凝神,手把在匕首的柄上,预备一击中的。
苇草倏然拨开,匕首如破空利箭向前刺去,但很快,我的手腕被扣住,此人语调稍弱,
“殿下,是我,我是风随。”
我欣喜得忘记蹲起,径直双膝跪行了过去,正色道,“揭盖头。”
他却握紧我的手腕,暗声对我说,“我寻到个妥当的地方能躲一躲,走。”
我倔强扯住他,“揭盖头。”
倏然风一拂过,苇草荡漾,我的盖头终是滑落。
我笑说,“风随,如今你是我的夫君了。”
他将我重新抱上马背,我们一路摸黑往前,而我摸黑惯了,于是觉着没什么,而风随大抵是难得这么摸黑,一路上走得很慢。
“那是个荒废的小山庄,”风随倏然向我描画,“虽说不大,房屋也有些破旧,但好在地处隐秘,躲上一阵子风头是可以的。”
我兴奋道,“那我要在山庄门口种一棵桂树。”
他正经地回答我,“你可以养活么?”
“自然可以,”我怡然自得道,“你还要给我做一把可以摇的藤椅。”
“图景倒是描绘得很好,”他徐徐道,“之前我与你讲的故事,我还能再讲一点。”
我不知所以,“故事?”
他气尾微浮,“其实我第一回见殿下,并非在一年半前,而是在许久许久以前了。”
我微讶然,却不打断他的话。
“那个时候,您才有马肚子那么高,喜欢藏在陛下座椅后的夹缝里。那日我随师父去回禀廷尉一事,您就趴在椅后猫腰往外瞧,见被察觉,便往里缩,谁来都没法子。”他轻笑着,“那时我走过去,您就窜了过来,抓着我双手同我道,‘俊哥哥,行行好,替我向父皇求个情罢,莫要再罚我顶水碗了’,您说您顶这水碗,会被五殿下笑。”
我听着风随的话,思绪不禁远去,这种事情我其实是做过很多的,于是我实在记不起来风随说的是哪一回,不由得有些懊恼。
“还有……”
他的“还有”尚未说到下文,倏然马儿一停,他翻身下马,再将我举下地面,“到了。”
连夜赶的路终是到了。
实际上,从方才开始,风随的话就古怪地变得多起来了,我听在耳里,却心下一空,有些揣揣,果真,一推开门,风随就歪了下去。
我心里凉了大半,爬过去将他半个身子抱起,搁置在臂弯中,适才发觉他的身上全是粘稠一片,身上的温度也渐渐的冷下去,
他还是在讲话,“还有,我曾送给您过一只纸灯,是我自己糊的,您定是忘记了,那时我正好在附近被分派了任务,思至偶尔见您都是一人回宫,连盏引路的灯都没提,便在那预先等您,将前一夜做好的纸灯给您送来。”
我默然无声,只有双手紧紧圈住他,仿佛我握得越发紧,他就不会离我而去一样。
“您那时还问了我名字,说给我赏赐,”他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您一点都没变。”
原来那个鬼魅一样的少年,一直都没有离开。
我哑着声,“风随,你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益发轻了,“不妨事。”
我才晓得这一路他一直开口说话的缘故,这样的气息,怎么会没事,苦我还傻傻认为我们真的平安了。
我牢牢搂住他,“我看不见,你不要骗我。”
他倏然道,“殿下,有一句话我想对您说许久了。”
我能感觉到我的嘴唇都是颤抖的,什么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的气息轻得如一片羽毛,“对不住了……”
对不住我什么呢……
他宛似叹了一息,“我的话,还没有说够啊……”
“对,你以前沉默寡言的,什么话都不怎么说,那以后就要多说常说了,”我几乎要压制不住打颤的下巴,还强牵扯出一个笑来,将脸颊靠在他的额头上,“以后你做个唠叨的小老头,我做个唠叨的小老太婆,我们每日就说说话,说说话……”
我的手里倏地被硬塞一个物事,
“拿好它……”
我来不及摸索是个什么物,只晓得赶忙攥住,“好,我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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