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相（1/2）
“皇姐听得出来是我？”
听上去语调中似乎是有几分讶异。
我道，“我思来想去，觉着这会儿能来的，也就你这么一个。”
忽然有一声浅浅的笑声，
我跟着笑一笑，“想必你尚未食早膳罢，”对下吩咐道，“阿流，将桌案挪过来，再添上两碗白糊……不对……糨粥……”
那边门口几声笑，我从李容往的笑声中，听出了几分难以启口的不乐意，但我装作不能领会。
想是阿流觉着小厨里那锅糨糊难得有人来消受，不免得干起活来，手脚分外利索，不消片刻，一张圆案就安置在我床头。
李容往并不推脱，就蒲垫而坐在圆案的另一头，大约真的寒酸了，阿流好心地挪来了一张靠座。
我妙芳殿许久未有来客，小如大约看得新奇，跑上跑下殷勤地置上两碗白粥外，还多添了几碟小菜，皆是我闭眼便能诵出的菜样，
我想，如若世上的人都能如我殿上的小菜一般拥有百年如一日的坚定，那世上还有什么不可克服的呢？
自然，这几道菜样对面的金贵殿下不一定看得上，我没忍心提点一下小如，心知着小如正当少女年华，爱忙活就让她忙活。
这几年她兴许也就折腾折腾自己，过几年大抵就要来折腾折腾我了。
我清咳了几声，两道脚步声不紊地退门外去，我笑一笑，熟络且亲昵道，“你瞧着吃罢，我行不方便，便不予你夹菜了。”
他似乎笑了，“好，皇姐。”
我舀了一口粥，递到嘴边，问，“怎么想到要来见我？”
李容往回答我，话里三分轻浮的笑，“听闻皇姐病愈，特来看望。”
这话听起来十足像是来找茬的。
我不禁失笑，“你也有趣，我病时你不看，我病好时你却来了，倒底是嫌我晦气会将伤寒传给你，还是真是一副难得的好性情？”
李容往道，“嫌皇姐晦气倒不敢，怕皇姐将那病传给我倒是真的。”
我捧腹笑了起来，也不知是觉着有趣，还是被他气笑了，道，“果真是个好性情，在主人家面前说这话，怕你早是被扫地出门，好在我脾性尚好，且不同你计较。”
李容往却道，“宫中多说皇姐性情冷淡，初时我还不信，这会儿一见，我倒是信了三分。”
我诧异，“我向来自诩热络亲切，冷淡二字从何而来？”
他沉吟片刻，“你方才说‘主人家’。”
我不明所以。
他跟道，“你不当说‘主人家’，当说‘我们家’。”
我哑然无话，失神了片刻，放下碗筷，抬手按了按眉心，“我入住妙芳殿时你不知是几何年岁，但估摸着辈分，你大约还是一手能抱的娃娃罢，因此未见过我性情热烈的时候，有这样的印象也不是说不过去。”
我偏过头，对他微微一笑，问，“你唤作李容往？”
他道，“可唤我作阿往。”
我笑道，“九弟，你今日来的意图绝非是这一碗难以下咽的粥米罢，无妨一并挑明，我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扭捏不是我的做派，我想也不是你的做派。”
我听见是碗搁置桌案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清脆地碗筷碰撞声，李容往的声音含着一味苦笑响起，“皇姐，那谣言我如今倒想信个十分十。”
我问，“什么谣言？”
他却道，“皇姐聪慧，俪妃一案想必有诸多猜忌罢。”
我脑袋空白了一瞬，紧接着抢话道，“等等，我有点糊涂了。我在问你‘什么谣言’，你扯上俪妃做什么？还是说你只是不打算回答我方才的问题而已？”琢磨了一下，接道，“你也莫要抬高我了，我虽说有时脑子转得快，却也担不起聪慧二字。”
“我换了话题你没听出来？”
我扶额道，“那你换得也忒突兀，忒猝不及防了。”
他道，“那皇姐绝口不提俪妃是在怕什么？”
我叹息道，“我也不是绝口不提，只是母妃的事过去久远，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复又提起她做什么？”
“我知道皇姐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端坐起来，正色道，“我最想知道的事情其实是我什么时候可以送客。”
他笑出来，“皇姐也委实实诚。”
我打着哈哈，“我确实实诚。”
他道，“俪妃遭焚身之祸，难道只是仅仅孕珠？要说后宫怀胎的人海了去，为何仅仅只俪妃一人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我背靠在床头，懒洋洋道，“你想得也忒多了点，只是夜里灯烛不留意点上了帷幔，方才有此大祸，仅此而已，九弟，你比我这个亲生女还关切是为何呢？”
他打断我，“皇姐相信么？”
大抵是他的话语过于认真，“相信”二字竟教我如何都说不出口，我不躲不闪正面面对着他，虽看不见，但我仍旧晓得他正瞧着我。
许久，我缓缓弯起唇角，“你觉得呢？”
“匿禄图。”他忽然道。
我不开口，静静听着他的下文。
李容往说，
皇帝在酒酣之际曾言，“权禄一人食之，过饱易噎，以朕之见，当权禄两分，双子齐驱，方才天下顺治，可惜是掌权者已然故去，可喜是掌图者尚将临世。”
而那时，我母妃怀子，隆恩前所未见。
故众人纷纷猜疑，这话里的掌权者指是故去的太子殿下，而掌图者便是我那未出世的弟弟。
“仅凭如此？”
“就凭如此！”
我有些想笑。
宫中众人别的皆没学好，也就猜忌学得最是天下无可匹敌，当初就因当今一句醉话，我庆熹殿上下无人生还。
想来许是人命轻贱，还不如权势富贵来得沉重。
“你同我说这些，是出于什么？”
他反问，“出于什么？”
我垂下头，随手掖着自己的袖子，道，“你该唤贤妃作什么呢？九弟。”
李容往大约没想到我会这样问，顿时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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