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殿（1/2）

“何人？”

低沉的男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夹着含糊不清的鼻腔，半响久像是看清了我一般，诧异地惊呼起来，“你？”

是个问句。

我捞了一把衣袂蹲了下来，托着下巴，偏过头朝向声音的来源，笑道，“嗯？你识得我？”

倏然思至左眼的疤，也思至我确实真很好认，那么我问这等问题委实有些愚昧了，我转而问，“你是谁？哦，我眼睛不大好，看不见大人，切莫要怪……我……诶诶诶……”

我的两边脸颊倏然被一双修长细嫩的手倏然捧住，我猝不及防，只能愣在原地半响，不知该如何行动。

“李茫？”

他低声叫了我的名字。

我一激灵，连忙应声，“啊？我在在在在。”

“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再见到你，真好。”

“再见到人，真好。”

麻烦把我送到妙芳殿，没有奖赏，多谢。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还有点烧？”

“什么？”

忽然我感觉到了鼻尖处有人在往我这边深吸了两口气，我往后一躲开，脸却被牢牢捏住，

“你喝酒了？”

我直愣愣点头，再直愣愣答道，“不过不碍事的，侍官说，宴会的酒不烈，酒气很快也会散掉。”

他微沉的声音娓娓道来，“宴会上的酒是淇邢贡酒，倒不算醉人，可你身上这种酒气是越后的果霖，酒味不浓，然则劲格外大，喝后片刻，酒气一蔓，人就分外渴睡。”

“是……是么？我确实挺想睡觉的。”

思来想去，他说的大约就是方才我在亭中喝的那几杯。

我在欲醉非醉中悟出了一个道理，

人生世事多变化，惊喜悠悠，惊吓也悠悠。

我努力抽出脑子里最后保留的一丝警惕，“但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你可以告诉我么？但如若是刺客那便算了，知道太多是要被灭口的。”

“我是容往。”他顿了顿，似乎提醒我般加道，“李容往，你的九弟。”

我顺口道，“久仰久仰。”

我似乎想起阿流与我说过，那个近来风头正盛的贵妃所出的孩子在皇室排九，名字确实叫李容往，彼时我觉着这名特别，便记了下来。

他重复了一边我的话，“久仰？”

我道，“我方才在筵宴上听陛下念过你，听闻你染病了，怎么？没在屋里歇着，却在外头吹冷风，可不是个好习性。”我倏然一明，笑道，“莫不这病是假的？”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下颌，我脸上的手松开了。

等来片刻，又是一阵沉默。

果然“说一半没声儿”是盛行之风啊盛行之风。

我没等他说话，道，“也对，这里不比他处，太多事情揭明不得，随意相信别人实在不是个好习惯。”

我笑一笑，“我素来不喜嚼舌根揭密事，说与我听倒也无事，可若叫有心人听了去，指定是要参你一本的，那……一事，往轻了说也没什么，可往重了说，那便是欺君。况且你正处于风头浪尖，你母妃圣恩正盛，免不得多数眼红的人。但我不是个长舌头的人，你莫怕，我不再问便是。”

其实我们也明白，这事一旦说出去，说轻是没有的，有的只有说得更重，还可能会被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一把。能抓到一点点的把柄，她们又怎么会放过呢？

这里的人皆是如此。

他沉吟片刻，声音微有嘶哑，“我怎会不信你……”

我倏忽摸到袖子里黏黏的糕点，觉着他大概还未进食，便把袖子里的吃食全摸了出来塞入他手里，只余三两块给小如尝鲜。

“那好，你拿着，这我筵宴上摸来的，也没多少，你垫垫肚子，膳食局恐怕只着手筵宴，无暇去做其余的膳食。别嫌都化了，有的可比没的好。”

他轻声道，“多谢。”

我伸手恰好够他的发顶，顺势抚了一把他的头发，“不谢不谢，我是姐姐嘛。”

我托了托发沉的脑袋，掐掐自己有些圆润的脸，发觉脸果然烫得很，“好了，姐姐要回去睡个觉，你也早些回去罢，若有什么不高兴的，也可以来妙芳殿找我，我一直很闲。但你大约不会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罢……”

我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以及一句极轻的我自己的声音，

“至少还有人疼着护着，而疼我护我的人，早就没有了呀。”

夜风吹得有些急。

我仰起头，忽然稀里糊涂地问，“今日的夜如何？”

李容往不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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