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评价（1/2）

宴席近了尾声，却依旧无人敢退席，

好在宝座上的二圣十分通情达理，晓得我们是坐不住的，

有个女声徐徐笑道，“再将他们拘下去，可要把这群小崽子憋坏了，”

另外响起个男声，是皇帝的声音，他的话中也跟着染上暖意，“去罢，去罢，院子里过年节的花灯笼还未来得及拆干净，你们便去赏个痛快。”

众人纷纷起身，道声什么什么退下便争先恐后地退下了，听闻这场宴会不仅来了外邦使臣与朝中官宦，官宦的女眷也是来了不少，因此热闹非凡，就如同那民间的元宵集市般，灯火通明。

煎熬了一个夜，我终是逮了个机会跑路，一手提裙一手挽着阿流就要撒腿开溜，不料被一声“茫儿”叫住了。

这个世上能叫我“茫儿”的不出三个人，一个是我的皇祖母，但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驾鹤仙去，一个是我的母妃，但她在我十一岁时被大火烧死，很明确，叫我的那个人便是余下的那一个。

我笑着回过头，偏着头问，“陛下？有事？”

等了许久都没声响，险些以为是我听错了，但我还是一面耐心地等着，一面琢磨着是否我隐世太久，这“说话要顿半响”的风俗盛行于世我都不知了？

但这风俗确实有些蔑视欺负小瞎子的意思。

“尽兴些玩。”

哪怕我晓得他这话其实没什么意思，然在我耳里，听来就好似我玩得再开怀多一些，他便能弥补我多一些，缘由是我少了别人一样什么，于是要对我多有照拂，即便也是事实，

差了双眼睛，再玩得如何尽兴，都总有些不尽人意。

我点点头，“我记着了。”回过头牵着阿流走远了，

也不知是走到何处，耳边再也没有其余嘈杂的欢乐声，只余有寒凉的风一遍一遍吹得我昏重的脑袋，稍稍清醒，酒意也被寒意消了不少，

阿流倏然开口，“陛下眼里好似……”

我转向阿流，指了指自己，打断她，“我呢？”

“什么？”

我仰着头开口，“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

阿流，我的眼泪，早就没有了，没有了。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仿佛突如其来的潮汐，在席卷的浪潮里，我避无可避，只能不回头地飞奔逃离，跑到腿脚麻木，接着被潮水轻而易举地吞噬，它极速扼住我的喉咙，蔓延上我的鼻口直到我的头顶，我伸出手，谁可以来拉我一把……我已经……要透不过气来了……救救我……

指尖终于碰到了一角衣料，我牢牢擒住，哀求道，“……救救我……”

“殿下，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阿流，是你吗？

“救……”

“殿下。”

“四妹妹，你怎么了。”

这一声仿佛一把重锤，一把将所有不该出现的东西敲得粉碎，一切汹涌澎湃戛然而止，

我愣了片刻，回过头，“二殿下？”

“怎如此生疏？”

我的手里被塞入一个烧得滚烫的小手炉

二殿笑着道，“四妹妹身子纤弱，可不好受寒，我们都在那头的亭子里避风，要么妹妹也来。”

我笑着点点头，

二殿温和道，“妹妹原是会笑？”

我道，“我像是不会笑的么？”

“只是没见过，”二殿在前面走，阿流扶着我在后面走，二殿继道，“宫中他处热闹得很，我们嫌着过于吵闹了，便才寻了这么个清净地，哈，到了。”

我这才晓得话里的“我们”是有那些人了，除大多的皇室都在以外，还多了几个世家公子。

“二哥，方才父皇的题我尚未与你争个痛快，我们再来。”听着倒像是五殿。

二殿将我扶进石座，方才对五殿温和笑道，“妹妹们都在场，你就给我消停点罢。”

五殿道，“怕什么，大家在书院不都见惯了。”

二殿笑开，“好好好，来便来，老五，你方才那样埋汰我，我尚未寻你算账呢。”

五殿亦是大笑，“就怕二哥你不来找我，老八，般望，你俩跟着来。”

八殿懒懒道，“可可可。”

二殿亦是点人，“襄妹幸妹四妹妹，你们也可来。嗯？老七？”

七殿似乎恹恹不乐，“我还是……就……”

“婆婆妈妈的，来不来？”八殿高声道。

七殿不开口，

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是八殿的声音，“七哥不来了，我们说就行。”

七殿叫了起来，“我我我我来，八弟。”

“谁是你弟，我们就相差两日。”

“那我也是大你两日的兄长……”

……

我坐在原地没动，听着身旁窸窸窣窣的声响，直到身后生了点寒意，才发觉我身边的人都走了大半。

因了亭子中皆是权贵，宫人小厮们没有吩咐是不得靠近亭子的，遂阿流只能在亭外候命。

眼下我口干犯渴，也只能自己在桌上摸索，好不容易摸到了个瓷壶与瓷杯，我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发觉是酒，只能无奈地将酒杯重新放到桌案面上，感慨道，“真和睦。”

“兄长们很好。”

我笑着颔首，“看得出来。”

原来有好多东西都不是我们表面看上去一样，明面上是一番风景，背地里，又是另一番风景。

“李茫，你觉得呢？”

我下意识道，“我觉得什么？”

李幸坐到我旁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说晚上皇帝出的那个题，直讲便是了，搞得这么糊里糊涂云里雾里，活像我俩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一样。

其实我也晓得，今日夜里，皇帝说时总有意无意避开我，因在场的皇室子女里，只有我一个并未上过学堂，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我并不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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