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四）（1/2）

齐渊躺在床上，他的头昏昏胀胀地疼痛。

黑暗如同深深的泥潭，他陷在其中，越陷越深。

他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但他的头实在痛极了，痛苦让他紧蹙着眉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睛睁开。

突然，他的眼前似乎有光线掠过。有人伸出手臂拉住将要完全陷入黑暗的他。

再然后，那人松开了他的手，微笑着站在他的眼前。

“齐渊，你不是说好不会哭的？”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齐渊回过头去，就看见年幼时的齐征，那一张小大人似的脸。

“妈妈说让我照顾你，可是你只会哭。你别哭了好不好，我来陪你一起玩。”

那夏天明媚的太阳光散下来，落在四面八方，也落在他们的身上。有蝉鸣吵嚷着晕染了整个夏天，夹杂着汗水的气息，一起让整个炎热的季节持续沸腾。

“可是我从树上摔下来了，大哥，我的腿好疼。”齐渊听到他自己一边哭，一边说。

说着说着，他还掀起了薄薄的裤子，给齐征看他摔红了的膝盖。

齐征有些心疼地走过去蹲来，他朝着齐渊那红红的膝盖吹了吹气，又站起身来，摸了摸齐渊的头。

齐渊的头发细细软软，贴在手上的触感，与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有些熨帖的柔软。

“下次小心些。”他说。

而后顿了一顿，又道：“你还太小，下次还是别爬树了。”

齐渊不甚服气地撅起了嘴巴。

“凭什么大哥就可以爬，我就不可以呢？！”

“因为我长大了。”齐征笑笑。

聒噪的夏风中，他的脸明媚成了一道鲜活的太阳光。

他的大手按在齐渊的头顶：“你多多吃饭，快些长大，到时候，大哥亲自教你爬树如何？”

齐渊有些期待地点了点头，但他又很快地消沉下去。

因为离长大，实在是太远，太久了。

齐征看出了齐渊的消沉，他嘴角弯弯地笑了笑。

“二弟，你这又是怎么了，又要哭鼻子了吗？”他说着，还伸出手，故意在自己的脸颊上刮了刮。

“像个小女孩似的，真羞！”

那被齐征动作刺激到的齐渊，“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那齐征总算察觉到他的过分，他又重新蹲来，看着才有他半截高的齐渊，道：“二弟，你别哭了，哥哥补偿你，给你够枣子吃好不好？”

齐渊并不十分喜欢吃枣子，但因为齐征要够给他，所以他还是十分的期待。

齐征自小便优秀，连爬树都能爬得又快又好。不多时，他便够了满满一口袋的枣子。

青草地上，偶有蜜蜂和蝴蝶零零散散地飞过。

有一只蜜蜂落在齐渊的颈后，趁他不注意，将尾端的尖刺，狠狠地扎入了他的皮肤。

齐渊“哇”的一声，又是大叫又是大哭。

那齐征被吓了好大一跳，从树下爬下去的时候，右脚突然踩脱，自高处重重地跌落在树下零碎长着小草的土地上。

齐征的脚踝崴到了，脚踝边还蹭破了皮，正在汩汩地流着血。

“大哥……大哥……”幼小的齐渊先是被蜜蜂蛰，后又眼看着齐征摔到树下，他又惊又怕还又痛，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都是我，都怪我，大哥呀……”他内疚极了，伸着小手去搂齐征的脖子。

齐征朝着齐渊的颈后看了看，见那被蛰到的地方红肿。便强撑着站

起来，要去给齐渊找碱面水清洗。

“你疼不疼？”齐征一面单脚跳着往前走，一面扭过头去看那用手不住抹眼泪的齐渊。

他想，齐渊一定是疼极了的，所以他才会一直哭。

但他并不建议这孩子哭，因为他是个男孩儿，男儿自该有泪不轻弹。

齐渊疼极了，但是他看到齐征看向他时轻蹙的眉头，他突然有些逞强似的摇了摇头。

齐征拍了拍他的头，而后将一大把枣子塞到他的手上：“给你枣子吃。”

他对他眨了眨眼睛。

而后轻轻地笑起来。

在齐渊的记忆深处，齐征一直是个好哥哥，一个很好的哥哥，也是一个很好的榜样。

……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通知大哥一声。”齐征穿着一身笔挺的戎装，站在齐渊的面前。

他原本的身量就高，如今又有戎装加身，看起来既挺拔又伟岸。

齐征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之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齐征应该是在他回国前夕就已经死了。在那一场名不经传的小小战役中，齐征作为指挥官，却被骞军一颗子弹打中，早早地殒了性命。

英年早逝。是对齐征一贯骄傲的讽刺。

齐渊的心蓦然一紧，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惊惧道：“齐征，你是人是鬼？”

那齐征闻言，并没有答话。

他看着齐渊淡淡地笑着，答非所问道：“几年未见，你长大了。”

齐渊并不想和齐征叙旧，他想起了什么，突然走上前去：“大哥，你和我说实话，当年……当年是不是有个r国人……”

齐渊说到此处，他哽咽了一下。他深深地咬着下唇，错开齐征望向他欣慰的眼神。

他实在对不起齐征。从前是，如今更是。就怕以后，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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