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2/2）

我被这等当头鸿运砸得头晕目眩，敬奉着那卷《入水心记》，直直出了半日神。此后日日扎根静室，刻苦修行，连尹玗秋祭之邀也推了。

理论起来，烛照可称得上魔界祭祀最多的一个方国。短短一年，就有四祭。春禋造化之功，夏祭四方之野，秋享辟界之吞皇，冬祀国祚之火。其中，又以春祭黄昏之放灯会和秋祭后彻夜之招魂大典最为热闹。

然我独属意两百年一期的望衍之礼，典礼毕，新成年的精灵们于此日歌舞竞技，狂欢达旦，喧嚣无极。

话说秋祭后，我常觉若有所失，过了数日才想起竟是将瑞雪忘在了海陆，忙抚额回涂山去寻。

及至，瑞雪正垂头丧气卧在涂山外一高地上，任小狐狸从他身旁笑耍，理也不理。他乍见了我，一跃而起，行近两步却又一扭头趴了回去。

我觍着笑颜上前，缓缓为它理毛，又让小狐狸寻青旄、青毝兄出来。

转眼间，二狐并肩而来，因他们对魔界素乏好感，我只言被盗匪所掳，承蒙好友相救方得脱困，并感激他们这段时日代为照顾瑞雪之情。

青旄、青毝两兄弟且惊且异，惊于我真身之变化，异于我如此稚龄竟已升仙。

青毝兄言，莫非原先便是枚蜃龙卵罢。青旄兄大摇其头道，卵有生机何以不孵雏龙，而自己化形，卵无生机已自成灵，何以又孵出龙来。青毝兄争辩，蜃龙已是数万年未见之异兽，或许有甚神通亦未可知。

说话间两狐一齐向我望来，我亦不得要领，只好推脱待待他日知晓了内情，定如实相告。却不知仙界自此，便流传出一蜃龙奇卵之传闻。

待狐狸们啧啧称奇地回了山，我方蹲身下来仰望瑞雪。

它头先听闻我是遇劫被掳，并非弃他不顾时，已不再拧挣不休。此刻细目漉漉，切切望来，轻以舌舐我手，似是安抚，又似十分依恋，使我心中之内疚一发而难再收。

掐算时日相差无几，便渡了些许灵力助其化形。不一刻，烟光渐散，夫诸无踪，方才立处却坐着一局促怯柔的小小少年。

我左右乱瞧起来，越瞧便越满意，不禁开始遥想他长成赤方妖君的威武仪容，眼中不由辉光熠熠，似乎吓着了他。

笑问他可愿认我为主，许诺授经传法助之成仙，来日一道遨游天地。

只见那浑身雪白的稚子闻言，憨拙跪拜，叩首于地。嗓音澈如雪山清泉，一字字道：“如蒙仙主不弃，瑞雪敢不从命！”

我一噎，暗暗自省以后切不可再将他落下。

而在我不时探视之下，那中蛊的仙君一年开外

也终于苏醒。

神志稍有清明，见我的神情便更可笑过无忌仙君，一副想问又不好问的诧异模样。我肚里乐不可支，面上还强撑着不动声色，戏耍了他许久。

他自称息微，居于海陆东海岱舆之山，拜在灵宝道君门下。受我与君上活命大恩，请留烛照报效，君上与我皆称不必。

又半年，息微仙君方得行走如意，灵力却仍微薄。

君上说怕是要寻一灵力丰茂之地再修千年，方能恢复如初，劝他回岱舆仙山。他思忖多日亦无他法，只得来到御前，将一云文玉璜一断为三。

自己持了当中一节，对君上与我旦旦起誓，此物为信，如有差遣，不韪道义，纵万死而莫辞，即跪请谢去。

君上在他临行前，劝了句颠倒灵色之丹恐伤仙根，切莫再用，也无别话。我看着他出宫的背影倒有点想跟去仙山瞧瞧，但摸了摸袖中的《入水心记》，还是作罢。

他那两节玉璜君上都赏了我，我转将之交予瑞雪保管。

但我如此诚心笃志，还是于百年后分崩离析。

原来郜城山遗民渐难忍受他国妖君滋扰，举国搬迁到昱象山余脉的郏山之中，建国南郜。又百年，太泽遗民也迁至三途河末支，壅水上一片近烛照的沙洲，立国南泽。

几百年间，各处遗民和新晋妖灵陆续而来，一时间，昱象山与壅水之间族落混杂，万国附庸，一派盛大气象。

这可喜坏了天性喜聚的我，修行也懈怠起来。隔三差五便向君上求了出宫令牌，带着尹玗或瑞雪四处戏耍。

这一日与南泽的泉客妖君上泓与花鼋妖君洸相交莫逆，嬉泳斗技，那一日又与疆圻、獠等南郜部众狩猎歌舞，大嚼痛饮。

全然不知，风云已起，骤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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