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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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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这是母亲写给傅姨的信,我第一次知道母亲抗拒的过往,没有太多对我的心理宣泄,那些艰苦的日子也是几笔带过,可我不得不将信纸拿开些距离再读,否则泪水早已沾湿字迹。我从母亲的文字中看出了她的人生雏形,那些细枝末节还需更亲密的人讲述,仅仅是几页纸已让我觉得遗憾和心碎,母亲和傅姨都不提及的事会有多难过呢。

傅姨递给我一张手帕,我攒在手里,紧闭双眼排出残泪,等视线恢复清晰,抹掉眼上脸上的水痕,做足心理准备才去看她。她微微蹙眉,嘴角带着恍惚的略带安慰的笑意,又很快随着说话消失不见,“我讲的事难免带着情绪,你要有自己的判断,等我讲完了再告诉我你的想法,可以吗?”

如此郑重的谈话,我隐约觉得不是讲一两件小事那样简单。

“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已经开学很久了,我们那时候的大学生活远不如现在多姿多彩,更注重精神上的享受,但不管平时多低调,真才实学不会被埋没,我多次听人讲起,终于对上脸时才知道系里有个这样聪明又好看的妹妹。”傅姨的脸上出现明显的笑意,足见当时的愉悦,“我是和她在一次课程作业后正式认识的,我们的很多老师都是当年的项目里退下来的功勋,在基础课上讲得兴起就布置高阶作业,结果很圆满过程很波折。我很欣赏雅茹,也高兴她愿意亲近我,上课之余,拉着她参加各种活动,我看得出来她想尝试但更擅长克制,后来我才知道她怎么养成的性格。”

傅姨的语气忽然变冷,“雅茹有个小两岁的亲弟弟,和她相比简直是个废物,居然还是家里的宝,也不知这做父母的怎么想的,不偏爱有出息的女儿起码也要一视同仁,雅茹心里知道有什么不对却架不住从小被灌输错误的观念。我能够教她如何做自己,带她去东山接受长辈的关怀,但我不能确保以后。毕业前夕,雅茹已经和西北的高能物理所确定了意向,高兴得回家和父母报备,满以为迎接的会是欢声庆祝,实际上只有冰冷的否决。那些愚蠢的话我也不想复述,我没办法,只能听她小声的申诉,到最后还安慰我说可以等我回南城,以后还能常见面。”

不管在哪个时代,回头去看哪个选择都有可能是关键的,我的母亲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一切生生错失,我听着都会觉得惋惜,作为母亲的好友,傅姨的心情可想而知。

“说起来,我们的一帮同学谁不是选最好的去处,现在不管做不做物理都声名显赫,而系里最出类拔萃的雅茹只能去十一中教物理,因为’离家最近’,这学校早被并了,你也能知道它的水平。”傅姨一段话说得很快,显然被气着了,其实不管她用什么样的语气讲述我都愿意听,她停了停才继续说,眼光中透着酸楚,“年少无知的我们约定着要在理论物理上做一番大事业,第一步就折戟,我以为没关系,不做共同的事业还能做一生的挚友。小寻,你别怪我,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无论如何我会劝说雅茹放弃南城的一切去西北。尽管这么说已经毫无意义,也许她去了西北过得不习惯,也许她会心软,谁都不知道了。”

我全程揪心地听傅姨讲述,感觉她太过自责更需要劝慰,抽纸盒离得有点远,我将手帕重新叠了叠,将干净的一面朝上,放在傅姨手边。她没拿来擦拭,而是将手指放在柔软的布料上揉捻,舒缓情绪似的。

过了会儿,她接着开口,“雅茹报喜不报忧,我不确定她过得如何,写个四五封信过去才会收到回信,毕业三年,终于失去她的消息。我曾找人问过王家,只被告知雅茹走了,仿佛一点也不在乎活生生的女儿不见了。那个年代销声匿迹太容易,但我一直相信雅茹好好地在哪里生活,只是不愿告诉我,十多年后,真的收到了她亲自发出的讯息。”

就是展开在我和傅姨面前的信,傅姨的目光也放在上面,看着不像在读内容,更像是透过信纸寻找什么。

“还是小爵外婆通知我雅茹来信了,没拆之前都惴惴不安,一方面因这件事本身高兴,一方面又感觉雅茹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却十几年不说,我不敢深想她的来意。我看了开头就觉得不大对劲,她平常不会这样和我说话,包括以前的往来信件,太客气太生分,等我看完,已被巨大的恐慌淹没,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火速赶到寄信地址,只剩一个瘦削消沉的孩子。”

傅姨看向我的神情几乎和第一面时一模一样,我当时消极抵抗,不想面对母亲的离世,也不想去任何地方,再次对上傅姨的目光,对她当时的心态产生更深刻的认知。

“没线索的时候没办法,雅茹主动联系我,我一定查个清清楚楚。雅茹的叙述可以说是轻描淡写了,事实比文字更残酷,要有多愚昧才会卖女儿换前程?工作三年每月收入几乎都上交家里,她打算与你父亲去丹县时肯定觉得自己偿还了一部分,不然她是过不了恩情这一关的。没法走正规程序,在丹县初中的工作也是合同工,本领再大也派不上用场,只能拿着对应的工资。你父亲出事后,占过便宜的亲戚都跟死了似的,就算肯借钱还趁火打劫要高利息,你母亲咬牙借了,我都不敢想象你们过的什么日子。”

“所以不管雅茹怎样小心恭敬,我不会只资助你读丹县的高中,我要带你回南城当亲生儿子一样养,接受最好的教育过应有的生活,雅茹来信里的信息和我查到的都不会告诉你,包括王家的一切,我想,雅茹至死也不寻求他们的帮助也是希望你不要知道不要联系不要再有往来,两边相安无事最好。我后来很长时间也没再关注他们,这是我的疏忽,等王杞犯了事,我一查发现他竟然是雅茹那个废物弟弟的儿子,也是你的亲表弟。我觉得这是王家错上加错,但雅茹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明显的回击,我不好在她离去之后再对他们做什么,给点教训是必要的。”

“家里和学校一直没人提这事是我打点的,我以为王杞会好好做人,我到今天才明白雅茹能长成这样是她内心足够强大,王家是没好人了。先是剽窃,又从当狗仔的混子同学那儿存了照片当作把柄,够阴暗的,这小子估计在退学之后一直怀恨在心,拿着你的照片和家里哭诉,雅茹的出走倒成了攻击你们的道具。如果你想的话,我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傅姨道出的真相太过冲击,小时候我对父母之外的亲眷没有良好的印象,长大后逐渐失去好奇,现在一提起,我觉得外婆喜欢戴半月形眼镜,外公喜欢种花草,不会再是其他人。母亲对原生家庭不恨,也不会是爱,我没必要多生事端,就当他们是陌生人吧。

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不会联系他们,也不会在意他们。”

傅姨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几秒之后,身体明显松懈下来,一脸柔和地说:“那我们来谈谈你的想法吧?什么都可以说。”

母亲的过往实在悲戚,我短时间内无法消化完全,也不愿意总是让傅姨回顾那些叫人生气的事情,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和她说说话。

我伸出手指隔着空气抚摸信纸的轮廓,“母亲走的那天,我感觉天塌了,我天真地以为癌症不过是最后一道坎,跨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没想过别的可能。我看见她躺在那里,很生气,然后才是害怕,我觉得很容易啊,只要再坚持一下,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相互支撑呢?我变成一个人了,存作前期治疗费用的奖励金最后用来埋葬她,每一天都毫无意义,即使您说的安排也无法鼓动我,我随您来南城是想和母亲赌气的,我今天才知道她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太辛苦了。”

“雅茹知道你说的这些会欣慰的。”

“可是我真的埋怨过她,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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