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2）
除了常规的岗前危害因素体检，在江爵的强烈要求下，我还做了全身体检，两份报告被他拿在手里研究了好久，结果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看着他长舒一口气，真想打趣他太紧张了，又想着过去种种，我还是什么也没说，这事不好开玩笑。见不得他因我的疏忽流露出忧伤的神情，我要比在学校里更加仔细防护小心操作，不过我还是进不了实验室。
倒不是我的原因，而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新的研发中心主体已完成，但是材料仓储、电气排布、新旧仪器设备的搬迁调试需要很久，大多数技术员不得不停下实验工作，转而投入到漫漫搬家中。除此之外，安晴正在重组，市里的大厦将用作安晴投资，保留和集中大部分文职，研发技术团队全部转移到更为宽敞灵活的城东。
做实验不急，可做的还有很多，我刚进公司便与造型部的前辈合作实验模拟。电芯中的变量很多，正负极压实密度，纯料比例，尺寸等等，都能影响电池的最终性能，将所有可能的对照实验都做出来不太现实，耗时间耗人力，这时候就可以先模拟出来观察趋势，再决定实验方向。何况安晴拥有庞大的经验数据，徜徉其中如享饕餮盛宴。
我不打算接着去年的研究生工作做，不管旁人的评价如何，我不想要了。微积分的发现者在牛顿和莱布尼兹间争论了几百年，我这种微若鸿毛的探索人人都能做，一年的时间足够推陈出新。我的个人想法也不着急实施，虽然安道叔叔给了我最大的权限，我想先掌握安晴现有的电芯体系，从可行性强的设计方案着手而不是冲动冒险。
好的电池设计永远是不够的，永远都不够好。大容量的电解液中容易出现细长晶体戳破绝缘膜造成短路，稳定的体系又不经用，高功率体系下线圈磁感问题严重，设计精妙还需要工艺简单，解决这些问题如同想要训练一个既能跑百米，也能跑三千米以及马拉松的运动员。
可能吗？不是不可能，但目前还看不到苗头，目标总是要很长很远。从国际学术期刊到大企业战略披露，热热闹闹场面宏大，但是没有翻天覆地的革新，全是优化。半个世纪，别的技术几经脱胎换骨，对电池本质的理解，我与小学生无异。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片矿场，按理来说即便一人一铲子也够挖出新事物了，事实上依旧是做修修补补的工作。如同每一秒都走上一秒的一半，看似一直在进步，永远也到达不了上限，想要进入更广阔的区域，不能依靠这个走法，而是要跃迁，还没人能做到。
中秋放假回东山过节，翻看新闻时，我随口发表了一句看法，“大自然的生物放电现象好神奇啊，淡水海洋生物的机制还有不同，如果能化用在动力电池里，可能都没什么污染。”
所谓的绿色能源只是将污染转嫁给上下游，从电极的采矿到包壳的冶炼不用赘述，电池使用起来确实干干净净，如果从内到外的材料都是可随意丢弃的大分子，想想都很美好。
江爵似乎很感兴趣，“我以前也注意过，这是很好的方向，家帆在做的项目有点类似。”
“是可以联系起来，但跨度有点大，能解决这个问题得是全科天才，也有人做过研究，还只是构想阶段，太颠覆了。”
“空气电池，固态电池，在以前都是异想天开，现在都是大众研究对象了。”
这两个安晴没在做，我才说的真话，“空气电池我没深入了解过，不评价。固态电池很火，但是我觉得不太适合汽车哎，汽车行业的口号就是减重，内饰要发泡塑料，金属件要换成工程塑料，电池组压在底盘上刚刚好，再减成薄片都不能保证平稳。我觉得固态更适合飞行器。”
“你说这话的样子真迷人。”我等着他的评价，他看着我半天不动后来了这么一句，右手还夸张地捂在胸口，他忽然的不着调让我也没办法，只好虚张声势地瞪了他一眼。
他立马笑了出来恢复正常，“可以尝试，安晴的研发有自主权，不局限于汽车行业。”
“可是前期投资太大了，电池不同分支的研发方法可是完全不一样。”
“研发就是烧钱啊，你待久了就知道，多少项目是无疾而终的，可能几个工程师今天跃跃欲试想做这个方向，一周后就放弃了，这是没花多少钱的，一年几年都白做也不是没出现过。行不行是看你做得如何，不花钱绝对做不出来。”我知道他看问题的角度和我不一样，但我还是想精打细算，他一眼看穿了我的想法，说：“不用为我省钱，总部最近五年期的投资预算有五十亿欧，你的计划对安晴来说算不上负担，大胆去做吧。”
那真的是很多啊，我刚刚被这个数字吓到，又生出疑问，这么大的消息之前都没听到什么风声啊，江爵有些欲言又止，我大概猜到了。
“嗯，下周我要和父亲去罗马，玻尔的决策会议，不太好缺席，母亲也会去，不过她是去学术交流的。”我的手指被他捏在手里，揉捏的频率比他吐字的速度快，缓解焦躁似的。
“多久啊？”他不提，我来问，我能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不稳。
“两周。”
哦，还好，也没有很长，我们在一起后就没分开过，又好像是挺长的。
或短或长，分离早有预料，但它真实发生的这一刻，我的心底依然瞬间被难过占满了。他似乎想安慰我，又被我告诫过不许说抱歉之类的话，便不知怎么开口。我知他也不舍，提前告诉我才是好办法，越晚越不知所措。
“没关系，不过两周，你有空就打视频电话给我。”
“好。”
他变得惜字如金，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压倒我了。我干脆放下包袱，倾身过去抱着他说：“我不高兴和你分开，又高兴你提前告诉我，不管有什么事，我想和你一起承担。”
他与我耳鬓厮磨，“嗯，我会和你视频，会按时回来。”
“嗯，我等你。”等你回来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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