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苏清宵趴在桌上玩着毛笔,那是支上好的狼毫笔,本就泛有光泽的笔尖沾满了墨在台灯的光底下显得愈发亮丽。他本来是在练字的,大抵是日近黄昏他又登台唱了近四个时辰的戏,有些累了的缘故,竟泛起昏昏睡意来。
门忽然大开,时近深秋,有烈风灌进来的呼啸声生生给他吵清醒了。苏清宵揉着有些泛疼的额角,直起身来搁下了笔,瞅见是秦骊,才松了松紧皱的眉头,“怎么了?走的这么急。”秦骊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被用红布盖了,也瞧不清是什么东西。
“苏老...公子!是赏银!”秦骊开口叫他叫到一半发现称呼不对忙改了口,“季爷您知道吧?是季爷给的赏银!给了许多呢!”四周突然静了下来,连呼啸的风都不曾吹了,秦骊看着苏清宵面色不善,才收了欣喜的情绪,有些维诺道:“公子?怎么了吗?”
苏清宵想到那张字条就来气,那轻薄的语气,真当了他是青楼的小绾似的,令人堵闷得很,现如今又给劳什子赏银?真把他当青楼里那些似男非男的小绾么?!
苏清宵忽然站起来,伸手接过那托盘,用力往院子里砸了,盘子里的东西叮铃哐啷地掉了出来,有些是碎银有些是镯子首饰,摔了一地也碎了一地,同院住着的师兄弟姐妹们,听见这声响都纷纷出来看,见他扔了赏银,还一副十分气愤的模样,一个男声在四下寂静的院子里显得突兀异常:“本就是个伶人,做的就是下九流的行当,成了角儿有人捧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儿了?青楼里的卖笑,我们卖唱,说着也没多少区别,何必故作清高,季爷看得上你你该庆幸才是,发这么大通火何必呢?再者吵了大家休息,明儿还要登台呢。”
那声音与苏清宵颇为不同,像是江南四月里落下的细雨,又如狭窄小巷里的醇厚酒香,而非苏清宵那副清灵空明之音,却也是个极为好听的。
苏清宵被人道破心思,愈发觉得难堪,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身子甚至都有些抖了,却还是拱手作揖,对那人赔了不是:“师兄说的对,是我吵了大家歇息,清宵任凭师兄处罚。”说罢直起身来让秦骊去收拾了散落一地的赏银,退回房间里去。
伶梅园有伶梅园的规矩,为保证登台的效果好,酉时休息不得打扰,扰者自去找寻园内长辈领罚。“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去祠堂跪着吧,戌时起身便好。”那男人似乎根本没出房门,只是在房间里出声,可是苏清宵仍像那院子里有人一般,对着空气作揖,让秦骊进房间收拾,自己去了祠堂,掀起长衫衣摆就跪了下去。
祠堂里供着他们这些人所谓的生身父母,师兄弟姐妹的父母就相当于他的父母一样,都得跪,行孝道之礼的。苏清宵盯着供台上的牌位,有些自嘲地轻笑,他自己的生身父母?有了不如没有,他又何至于做这行业,成这世人口中所谓卖唱的伶人?
苏清宵未用晚饭,跪的时间久了眼前都发黑,小腿一直打颤,可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毅力,一直提念着自己,一定要撑下去,往日里比这更重的刑罚不是没有过,什么时候这么娇弱了?
这又跪了约莫一个时辰,祠堂的木门忽然开了,是秦骊拿着一张庚贴走进来。
苏清宵正跪的发昏,也不知她是来干什么,连问出口的力气都得攒着气儿喘成几句说,半晌才问清楚了是个怎么回事儿。“是季爷送来的庚贴,说什么晚时八点约你戏院门口见面,用的是小时计时,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秦骊没读过多少书,不会换时辰和小时之间的单位进制,苏清宵却是知道的,说的是晚间戌时末。
他来找我干什么?
苏清宵脑子晕,只有这个念头不停地转,秦骊来扶了他起来,问他要不要用晚饭。苏清宵觉得自己脚底有些浮,饿过头了现在胃除了疼也没别的感觉,他一手捂住了胃一手揉了揉额角,摇了摇头,“季爷既然约我,那必然是有事,这时间也快到了,我去门口等他。”
这才借力在秦骊手上稳住了身形,摆摆手不让她跟着,自己往那门口去了,走路却还是有些晃的,大抵是膝盖疼的,估摸着都淤青了,踩着枯叶嚓擦地响,秦骊就站在那祠堂门口看着他一步深一步浅的走过去,渐渐隐了身形。
季拟怀是掐着表到的戏院门口,然后就瞅见一个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衫靠在戏院拱形的门栏上。
是苏清宵。
他心里竟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子欣喜之情来,整整二十五年未曾狠跳的心,刚刚竟如被远山钟声震住了一般,漏跳了好几拍。
是他了吧?就是他。
季拟怀在心里下定了主意,就敢放手去做。于是他下了车就走到那人面前去,亦步亦趋地样子有些急切,又像是怕吓着他,步子又慢了些下来,走进了才发现这人脸色苍白得很,眉也是蹙的拧在一起,颇为难受的样子,刚想着出声问问这是怎么了,那个人就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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