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小霁（下）（1/2）
话音刚落, 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虽然裴檀子没有看过来, 视线也没往后面望, 但秋小霁就是觉得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寒入骨髓的冰冷气息。
他梗着脖子瑟缩起来，正思忖着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师尊大大生气了？可是他就问了句微词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啊, 而且溪梧君不是说师尊大大很偏爱微词君的吗, 可现在怎么看……气氛都不太对啊嘤。
愣在原地好久的秋小霁身形微动, 似乎想要上前几步：“那个……师尊……”
裴檀子冷冷的：“出去。”
“呃是！！”
几乎是反射性地一机灵, 拔腿就往外冲。
等跑出院子，秋小霁蹲着大口喘气, 回想起裴檀子刚才的语气就有些后怕。
待冷静片刻, 他却又想自己似乎根本没说错什么话, 就问了一句关于微词君的事情而已。
为此秋小霁沉默了会儿后，喃喃自语道, “唔……和溪梧君说的不对呀, 师尊大大其实很讨厌长乐峰峰主的？”
他没敢细想, 只觉得自己跑快点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他刚才从裴檀子身上感觉出一丝微薄的杀气。
虽然被死死压抑着，但他明白至少在方才，裴檀子是想对自己动手的。
回去的时间太晚，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去找曲清越询问原因。
门一被打开, 曲清越垂眼看去, 见大清早就来敲门的秋小霁, 眼睛下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似乎一整夜都没睡好。
他愣了愣, 转而无奈笑道：“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一个晚上都没睡吗？”
昨夜的确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耳边仿佛就能听见当时化尘尊者可怕的语气。
看见秋小霁像是对什么心有余悸的样子，曲清越让开道，让他进去再讲。
等秋小霁进去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曲清越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去问师尊，眼睛都微微瞪大了。
将秋小霁满脸困惑的小表情收入眼底，回过神的曲清越只能柔声安慰道：“别担心，师尊他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师尊和微词君之间曾有过隔阂，你当着他的面贸然说出微词君的名字，他一定是被你问愣了。”
闻言，秋小霁委屈的小脸里还多出一点埋怨的细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着急，有些结巴地道：“可是，是溪梧君说微词君是师尊大大偏爱的小徒弟啊，就、就算有什么隔阂，他们到底也是师徒啊，为什么师尊大大还会那么生气？”
小狐狸打小就对任何事充满了好奇，随着年龄增长更是达到了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程度。
早知道会惹出这样一个麻烦，曲清越便开始后悔当初在秋小霁面前提到关于凉玄的事。他有点头疼地道：“他们上一辈的事情，你一个小一辈的小狐狸那么在意作甚？师尊不是说下个月之前你修为还没长进，就不让你去见他了吗？乖乖去修炼，然后下次去找师尊时记得好好道个歉。”
秋小霁迅速皱起了小脸，心想他又没说错话，为什么要道歉，可他到底不是只不懂事的小狐狸，预感如果不道歉，仙人哥哥可能真的不会再让自己见他，到时自己也一定会后悔。
曲清越见他站在原地纠结了有好一会儿，正想再给他开导开导，结果还没说话，小狐狸似乎就已经想好了，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好吧”，扭头跑出门乖乖修炼去了。
秋小霁找了个寻常不会有弟子出入，相对而言很是僻静的地方打坐修炼。
两年前裴檀子救了他一命，想着虽然可能没有机会报恩，但是至少不要惹得对方不高兴。修炼时就以这个为动力，终于在下个月到来之前突破了一层境界。
妖修与人修不同，它们境界每提升一层，从外观上看去都会有点不同。
魅惑是他们的天性，男女都一样。
所以当秋小霁突破那层时，一层微弱的白光包裹着他，等光芒消失时，秋小霁的个头似乎又比之前高了一些，脸蛋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圆润得像颗球，依稀能辨出轮廓，身线清隽，不知不觉已显现出少年的模样。
见自己终于突破境界，可以跑去找神仙哥哥了，秋小霁蹦蹦跳跳地跑上雪梅峰。
等抵达雪梅峰，发现房间里面没人，裴檀子似乎是出去了，秋小霁就靠着墙在外面等，等到人回来已经是晌午。
裴檀子走过去时，秋小霁就靠在那。
阳光把他整个照得都在隐隐散发着金光，卷翘的长睫不时眨两下，露出那双玻璃珠般清透的灰色眼眸，正百般聊赖地晃动着身后的狐狸尾巴。
见到这幕，裴檀子心底里莫名有些烦躁。
太像了。
越来越像。
裴檀子记得两年前他将秋小霁领回来，曲清越问他原因时，那时他说自己是见这小狐狸可怜才把他带上清霄宗，曲清越得到答案后笑得无奈，对他说您可不是这样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那一刻他没接话，但他心里挺明白。
他确实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换做其他人，遇到和秋小霁相同情况的，他根本不会因同情而将其带回山门，何况秋小霁还是只妖，他一向不喜欢妖类。
……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把他带回来。
“妖族的心智素来比人要成熟的早，哪怕是三岁也不可掉以轻心，以免养虎为患。”
那时候曲清越对他说，“若不是观察几天下来，发现秋小霁那孩子心思单纯，不然就凭那张和微词三分相似的脸，与邢熠一般无二的灰眸，怕是秋小霁的到来是有意而为之。”
和微词三分相似的脸。
与邢熠一般无二的眸。
这个认知自那天起就在裴檀子心中埋下一根刺，不时想起就会引来刺痛。
所以他带这样一只妖回来干嘛呢？
是因为心里有愧，还是想通过秋小霁弥补些什么吗。
来不及细想，秋小霁已经远远看到了在发愣的裴檀子。
他已经无聊了一上午，这一刻看到人，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大挥双手道：“师尊大大，小霁在这里！听了师尊大大的话，那天回去后一直在勤奋修炼，直到昨天小霁的境界终于突破了！小霁做到了，可以过来见你了！！”
怕裴檀子听不见，所以他喊的很大声。
被这番话喊得回了神，裴檀子先是冲他浅浅垂首，然后眼睫低垂，投下一层淡淡的阴翳，看不出喜怒哀乐。
小孩终究是小孩，一有点进步就想得到长辈们的夸赞，尤其是平日里话很少，不怎么夸赞他们的长辈。
几乎是一见裴檀子走到自己面前，秋小霁就脱口而出道：“师尊大大，小霁突破境界了耶，您看小霁是不是很厉害？”
他边说边眨眼，期待之色溢于言表。
裴檀子微微低头，就对上那双闪着光的浅灰色眸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淡淡地“嗯”了声。
大半个月的艰辛，却只换来个轻飘飘的“嗯”，秋小霁当然不满足。他伸手扯了扯裴檀子的袖子，撒娇道：“师尊大大，你就夸夸我呗，简单的夸一下就好。”
裴檀子望着他：“夸什么？”
“随便呀。”秋小霁掰着手指头说，“小霁真厉害，师尊大大很高兴；小霁每天的努力师尊大大都有看到；明天师尊大大就奖励小霁到雪梅峰一起住……这些都可以嘛。”
听到他的话，裴檀子微微睁大了眼：“你想到雪梅峰住？”
秋小霁小声“唔”了下，缓缓点头。
裴檀子拒绝道：“那或许不行，下个月本尊就会闭关，没有时间照理你，你一个人待在雪梅峰上终是不妥。”
顿了顿，他问：“待在溪梧那里不好吗？”
见被拒绝，秋小霁眸子都黯淡了些，他摇摇头说：“没有不好，溪梧君他对我很好。”
“……师尊大大你，是不是讨厌小霁。”
刚说完，秋小霁就感觉有道视线落在头顶，他紧张地抠手指，轻声道：“因为不喜欢，因为讨厌，所以才一直躲着小霁嘛。”
幼子的心思往往敏感得很，他就算再傻，两年的时间也够他发现裴檀子一直在尽可能的避开与他相见，何况秋小霁还是只狐妖，天资聪颖。
面对这张脸，裴檀子沉默许久后说：“别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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