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1/2）

修炼艰难, 堕魔却只要一朝一夕。

字字如刀剜下，掌心凝聚出妖冶红光, 疯狂又激烈地闪动。

凉玄的胸口在剧烈起伏，薄透了的唇瓣微张着，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死死地盯在前方一点，抓着袖子的手指骨节泛白, 手背青筋暴起，眼眸融入血色。

曲清越像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连续叫几声没得到回应，便立即将其打横抱起, 一路赶往清霄宗。

“师尊！！师尊！！！”

急得汗流浃背, 曲清越头次用这么慌张的声音呐喊。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 双眸紧闭着, 浓密长睫投下黑色阴翳, 连呼吸都快感受不到。

他再顾不上任何礼仪，只管用力拍打门扉。

而裴檀子打开门，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幕。

素来淡漠的神情一朝崩塌, 却在要抬手触碰之际, 怀中人猝然睁眼，眸中猩红之色淬了血般。

一掌拍开，裴檀子身形都晃了晃。

“……微词？”

“别叫我。”

没有愤怒的, 语气冷淡又疏远。

入魔迹象非同小可, 古往今来, 凡是入魔之人，无关修为境界，轻则癫狂失控，重则魂归故里。

哪怕眼前的人有多不情愿，裴檀子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灵丹、清净池、静心经……

每一种办法他都尝试过，却怎么都化解不了他徒弟的心魔。

凉玄告诉他让他别白费力气，自己的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反正活不了多久，他们之间的师徒情意也算点到为止。

可裴檀子不愿。

一块能压制心魔的棺木，是最后的办法。

不顾对方愿不愿意，哪怕采取强制手段也要镇压。

然后一压就是百年。

贴满封条的棺盖之下，是度过每一个孤寂的夜。棺中的人从始至终都清醒着，他需要以清醒的姿态去与心魔对抗，不能合眼，不能休息。而等到下次出来，一切就都该有个了断。

·

凉玄是被一声凄厉的惨叫给弄回神的。

他猛地扭头看去，身侧的沈孤鸣终于忍受不住剧烈的痛意，扶额躬下了身，然后一只腿撑不住，单膝而跪。

无论胸口还是头皮，这股剧痛洪水猛兽般袭来，此时此刻似乎就想彻底吞没掉他。

纵然是他，也难以忍受地从嘴角溢出压抑闷哼。再是发了黑的血液，混合着泪一起滴落再地。

他呼吸急促不稳，大脑茫然一片，嗜血的情绪却疯长，充斥无尽杀意。

放任下去只怕要出事，凉玄再顾不得什么，从背后紧紧拥住他。沈孤鸣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跟鬼祭湖下邢熠的孤魂一样，还在隐隐地颤抖。

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这样一抱，沈孤鸣怔愣一秒，紧接着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视线瞪过去恨不得从他身上刮下一块肉来，正要甩袖扼脖，一句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别怕，没事的，有我在。”

除了那个人，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会对他这样说。

简单的一句安慰。

忽然没了挣脱的意思。

脆弱单薄的雪色包裹着矜持自傲的黑。

淡淡的兰香与新雪的气息在鼻尖萦绕。

僵持许久，凉玄忽的感觉手臂被人用力一扯，接着身体前倾，重心不稳，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晶莹的水珠滴落到衣料，湿意不断往肩上蔓延。凉玄阖上眼，搂住这个无声流泪的人。

追忆彻底结束，铜镜失去了效应，这个虚幻的景象逐渐出现裂痕，四面八方在崩塌。

凉玄看了眼，觉得有些不妙，道：“该出去了。”

沈孤鸣却搂着他没动。

地表皲裂，轰塌声越来越响。

凉玄推不动他，只能再吼一句：“喂，该出去了。要找死也死远点，别拽上我！”

原句奉还。

沈孤鸣依旧没退开，闷声不响地枕在凉玄肩窝，片刻，抬臂直接给了铜镜一击。

就听“砰——”，霎时四分五裂。

四周景象立即扭转，破碎再重合，回到玄幽门主殿。

凉玄被那动静惊得一闭眼，再睁眼，对上谢相言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还维持着被牢牢抱住的姿势，衣贴着衣，亲密至极，怎么分都分不开。

“喂沈孤鸣，不管怎么说，在外人面前最好还是要点脸吧……”凉玄凑在对方耳边，轻轻呢喃道，“要不你先松个手试试？”

不回答，缓慢摇头，跟撒娇一样。

凉玄长叹口气，能怎么办呢，也只能这么由着他。

谁让那段最难熬最不愿让人记起的回忆，就在刚刚被崽子亲眼目睹了。

看着面前两个拥抱的人，谢相言石化了好久，才僵硬着扯动嘴角，开口：“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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