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1/2）
虽然没有白素素相公的尸骨, 月初他们还是将其他尸骨安葬在山崖下，让他们入土为安。月初看着新立起的一座座无名墓碑, 心中涌上一阵悲悯，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他们本都是有血有肉会笑会哭的人, 现在只剩下一具具枯骨深埋地下。
既明侧首，看到她脸上的伤感, 月初才十五岁, 从小被开阳保护的很好, 对世间所有人和事都抱有极大的善意,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历练，就遇到人心极恶, 也难为她了。
“师弟, 我觉得好难过。”月初垂首，看着自己素白没有一点绣花的鞋子，这是她刚换上素衣素鞋，算是对这些无辜枉死的人尽一份心，“生而为人，为什么有的人为了利益连同类都不放过？就连山里的野兽都不吃同类, 他们还不如畜生！”
既明沉默片刻, 微微叹口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别说是普通人, 就算是修士也有因为功法灵器自相残杀的, 甚至不乏为了证道杀亲杀友杀师杀徒的, 你见得多了就……”既明本想说你见得多就习惯了，话没说完就感觉后背一阵寒意，话音一顿，月初已经被凌霜搂紧在怀里。
“初初乖，只有极少数的人是坏人，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好人的。”凌霜温柔地擦拭月初脸上的眼泪，但是她看向既明的眼神却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既明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他一不小心把事实说了出来，可是事实都是很残酷的，而在月初眼里，世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美食美景美人，她从小到大遇到的所有人也都很美好，师父师弟师兄师姐师侄，还有凌霜这些好朋友，就连性格最差穆宁也比小时候可爱了些，在她心里，世上就不该有坏人，更何况是为了勒索捞尸费而将无辜的人推下悬崖活活摔死这种惨无人道的事。甚至于在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妖族、魔族和鬼族，只要不害人，在她眼里都是好的，大家和平共处不好吗？何必打打杀杀？
可是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美好？就像仙道一定会与邪道势不两立，也总有人会为了一己私利害人害己，古往今来从不停息，月初迟早要明白这些的，而明白这些道理往往需要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她会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她付出的善意也不一定能得到同样善意的回报，当她一次又一次或是亲身经历或是亲眼目睹种种恶人恶事后，在某一次她会突然明白，原来世上不是只有好人，还有许多恶人，这些恶人会做出许多骇人听闻的恶事，她对这个事实了解的越深刻，她对这个世界的戒备就会越深。
她现在就是一张白纸，她前十五年遇到的人和事在她这张白纸上画上美好的经历，但是从她下山历练那一刻开始，这张白纸上就注定要添上一笔笔黑暗的经历，义兴镇所遇就是第一笔。
可是看着月初因为这些伤心哭泣时，既明还是不忍心了，算了，他在心里道，月初还小，他这当祖师爷的理应保护她，至于人世险恶这些，日后再教导她也不迟。
胡绵娓也白了他一眼，然后和凌霜一起安慰月初。
“既明老弟啊，”柳庭风拍着他的肩膀，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你还年轻不知事，女孩子都心软，听不得这些事，就像我家师妹，别看她见着邪祟就喊打喊杀的，其实心最软了，白素素当着她面杀人还化作了厉鬼，你看她对白素素动手了没？”柳庭风以过来人的姿态道：“更何况你家师妹面软心也软，你就别吓唬她了。”他瞧着月初仙子掉眼泪的小可怜样都忍不住想保护她，这要是自己师妹多好，柳庭风有些遗憾，霜儿也是个好姑娘，就是脾气又冷又硬，别说需要他保护，说不好还是霜儿保护他！月初仙子就不一样，年纪小相貌好性子软，遇到事肯定第一时间躲到自己身后扯着自己的衣服可怜巴巴地寻求师兄保护，简直就是他做梦都想要的小师妹！
既明迟疑片刻，虚心求教：“女孩子都是这样吗？”其实他不关心别的女孩子是不是这样，但是月初是女孩子，他只想知道月初的想法。
“倒也未必都是这样，”柳庭风自诩万花丛中过，对女孩子的心思不说了解十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见既明求教，他也乐为人师，将自己的心得一一道来：“不过月初仙子性子又娇又软，一看就是在师长精心保护下长大的，见不得人世间的险恶，咱们当师兄师弟的，自然要多多保护，有些恶人恶事能挡的就挡了，何苦惹得小姑娘掉眼泪，我看着都不忍心。”柳庭风摇头晃脑感叹道。
既明他看向抹着眼泪的月初，只见她为表哀思早已擦掉胭脂摘了钗环，素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只有眼圈和鼻尖微微发红，脸颊上还有残留的泪渍，想到早上她还因为做了噩梦吓得抱着自己哭，就连花生核桃这些零嘴都要别人剥好送到她嘴边才吃，确实又娇又软，既明放佛记得五年前，都是月初剥好核桃给他的，什么时候变成自己心甘情愿剥给她吃？
“月初仙子长得又好，性子又惹人怜爱，炼丹和修炼的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怕日后少不了上门求娶的人，开阳仙长只怕要呕死了！”说到这里柳庭风终于心平了，这么一想还是自家师妹好，脸一沉就吓得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不敢上前，他和师父也不用担心师妹被某个花言巧语的臭小子骗了去。月初仙子就不一样了，长相性情都讨人喜欢，就连自家冷冰冰的师妹都对她爱护有加，更别说那些见着美人都走不动道的贪花好色之徒了。
柳庭风的师父与开阳交好，想到自家师父言语中没少透露出开阳仙长对月初仙子的看重，若哪天月初仙子真的带回来个道侣，只怕开阳仙长恨不得宰了那小子！还是自家师妹好啊，不用自己和师父操心。
“上门求娶？”求娶谁？月初？既明脸一沉，心里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月初还是个小姑娘，他亲眼看着她从小不点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为了给凌霜门培养出一个出色的后辈，他这些年精心教导，将自己一万多年的修炼心得倾囊相授，既严格督促她修炼，她的首饰也是他亲手打造的，没有他月初连头发都不会梳，就是养个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姑娘会被某个不知死活的混小子拐了去，就像他的师侄一样，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总算明白师侄大婚那日，师兄在背后抹眼泪时是什么心情了，任谁亲眼看着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拱了能笑得出来？就算那头猪是猪中之王都不行！
“你还不知道吧，月初仙子在修真界也算美名远扬，谁不知道开阳仙师的首徒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美人，别看她现在还小，只怕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等月初仙子再长大两岁，只怕更不得了！”柳庭风玩笑道：“你回凌霄门后赶紧把栖霞峰的门槛抬高些，省的被上门求娶的修士踏平喽！”
既明脸色黑沉如墨，柳庭风冷不丁转头看见了，吓了一跳，既明兄弟怎么一副要吃人的表情？难道……
柳庭风觉得自己好像看透了什么，在修真界，师兄妹或是师姐弟结为道侣很常见，青梅竹马互生情愫也是情理之中，反正都是一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当师父的也多乐见其成，自家白菜被自家猪拱了总比被别家猪拱了好不是？
柳庭风深觉自己发现了真相，他伸手搂住既明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既明老弟，你放宽心！虽说月初仙子是师姐，但是俗话说得好，修士身上不见岁月，师姐和师弟结为道侣在修真界也屡见不鲜，想来开阳仙长也乐见其成。”
既明脸色更加难看，师姐和师弟？月初和李舟意？这么说他不但要严防外面的猪还得死守自家师门里的猪？既明深刻感受到当初师兄的苦恼，小姑娘不好养啊，吃穿用度修炼心境，无一不要操心，好不容养大了还要提防被人拐走。
想到日后月初和某个男人成婚的场景，既明双拳紧握，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月初刚止住眼泪，就看见既明御剑往悬崖上飞，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师弟是不是嫌弃她总是哭给他丢人？其实她也不想哭的，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只要一看到眼前这些无字墓碑就痛心，她从来没有过这种锥心之痛，却莫名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月初上去后，既明已经将庙里的尸体烧了，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白素素跪在他面前，似乎在哀求些什么。
看到月初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既明看着她脸上的泪珠，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又哭了？早知道应该将她先哄回去，免得她看了这些伤心。
月初见既明一看见他就皱眉，心里更委屈了，她小心翼翼地拈起两根素白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袖，红着眼睛道：“师弟你别生气，我下次绝对不哭……”她知道自己动不动就哭很丢脸，其实自从十岁以后她便很少哭了，这两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噩梦就能让她哭个不停，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在外她代表的是师父和凌霄门的脸面，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会给师门丢脸，要改掉这个坏毛病！
“月初仙子长得又好，性子又惹人怜爱，炼丹和修炼的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怕日后少不了上门求娶的人，开阳仙长只怕要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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