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清客无端逞口舌,娄太子访购十里香(2/2)
当下也不来管地上飞鸢死活,只抱起昏死在地的骊老道,转身便往庙门走去。内里一个人见状,忍不住结结巴巴道:"这样就走了吗那这小孩......"
陈壬申冷哼一声:"死都死了,管她做甚"一伙人带着骊老道,稀稀拉拉往朱府去了。
可怜这飞鸢小小年纪惨遭横祸,自己祖父又被人捉了去,现横躺在地上无人问津,形状颇惨。前一刻方还说笑嬉闹,下一刻便突遭致命横祸。可见人生命运之浮沉向来就如蝼蚁一般,又岂是人力能料定的
不说飞鸢情状,却说这块国土上熙熙攘攘的北城,正是全国物资流通最为活跃之地,来自五湖四海的客商、采办络绎不绝,因而这边的人口音杂驳,服饰各异,颇为多元。而这之中杨树街又正处闹市中心,周围车马川流不息,铺子鳞次栉比,甚是繁华。
此刻,在杨树街街角处的一座茶楼内,一道雄浑深沉目光正自二楼窗口处探出来。娄翀焦视线锁着闹市商铺中的一家胭脂水粉铺。那里不断有曼妙女子自门口进出,或身段袅娜,或腰身丰腴,有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亦有正当妙龄的青春少女。而进了这家铺子的所有女子不论是美是丑,显然都有个共同目的: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更美。
不过娄翀焦却不属于以上这类人,至于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因为他是个男人。当然,主要还是因着他长了张另天下所有爱美的女人都要眼红嫉妒的俊脸。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天气不冷不热。娄翀焦临栏啜饮,手中的碧螺春香气扑鼻,水雾氤氲中,愈发显得他整个人斯文儒雅。
而离他这桌不远处,却有好几人不断朝这边窥视,无数道灼热眼神在娄翀焦身上流连,仿佛要圈出一堵由无数粉红色泡泡垒成的围墙。细看之下,这些人清一色都是女子,且全都面色绯红,娇若桃花,彼此间不时低下头叽叽喳喳小声交谈,视线却是一直胶着在娄翀焦身上,未曾离开一刻。她们面前虽也同样放了盏茶,但里面茶水却是一滴未动。很显然,这间茶楼里的女孩全是被眼前男人身上的风采吸引而来。茶楼老板躲在暗处看着,心里窃喜不已。自从早上来了这位公子爷,茶楼的生意就没断过,看来他可真是自己的财神爷啊。
不过,娄翀焦却对投射于自己身上的这些灼热视线恍若不觉,只是专注地盯着胭脂铺的方向。很快,胭脂铺门口走出一名身段窈窕,背负长剑的女子。娄翀焦瞬间面色一松,眼中露出喜悦神色。眼见着那女子走出胭脂铺后,又沿着街道向自己身处的这座茶楼走来,娄翀焦这才收回目光,装作毫不在意般继续慢悠悠饮着香茗。
很快,楼梯口处便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那女子走上来,一眼便瞧见了坐在靠窗处的娄翀焦。她径直走向娄翀焦,将手里的一个锦盒递给他:"主人,东西买到了。"
娄翀焦接过月素手中的锦盒打开一看,内里盛着的果然是极具盛名的十里怀香。当下接了过来揣进怀里:"制作驻颜粉的材料可算集齐了,我们离开吧。"说着抬步下楼去了,徒留身后无数道痴迷目光由炽热转为失落。
走在繁华市集上,娄翀焦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大哥每次都要派我来做这种跑腿的杂事呢"
月素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随:"为阴界之主准备见面礼,这算是杂事吗"
娄翀焦脚下不停:"这怎么就不算是杂事 还有,钟离昧现在充其量只不过是阴界里的一个小小阴司罢了,她尚不是阴界之主。"娄翀焦较真地指出月素话语中的错误。
"选婿大会之后,成了亲,阎王自然会将鬼珠与王印一齐交给她,到时候就是由她来执掌整个阴界了。"
娄翀焦摇头道:"可她毕竟只是个女子,历任阴界之主从来都是由男人来接任,让她执掌似乎于礼不合。"
月素不解道:"阎王膝下便只有钟离昧这一个女儿,若不是由她来执掌,谁还有这个资格"
娄翀焦面上迟疑一阵,终还是说道:"我听闻,阴界也是派系极多,鱼龙混杂。只怕,这次王权交接不一定会如此顺利。"
身后的月素忽然停下脚步,冷声道:"现任阎王手下正掌领着三百万阴兵,且又管理得当,法纪森严,主人觉得,当下阴界各派宗主中,谁有这个能力兴起内斗"
娄翀焦沉默,不再说了。月素目光直直盯着娄翀焦,漆黑眸中倏然迸发出摄人光芒:"还是说,方才那番顾虑只是主人你想借以逃避此次选婿大会的托词罢了"
娄翀焦别开目光,不再看月素,低声道:"你莫要再劝了,不管怎么说,我都决不会去参加。"
"是不愿,还是不敢"月素的语气已经隐隐透出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
娄翀焦一脸坦然:"当然是不愿,我与那阴界阴司钟离昧素未谋面,也不知她生得是美是丑,万一她长得如夜叉一般,娶她为妻岂不是辜负了本太子这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旷世美颜"
月素:"..."
娄翀焦长身而立,一脸淡然道:"所以我决计不来趟这汪浑水。既然大哥这么想去,那便让他去就是了。"
月素望着眼前那抹潇洒恣肆的白色身影,内心一时涌起万千思绪。作为娄翀焦贴身侍卫,只有她才清楚知道,那双此刻看似温和平淡的眼眸,已不知多少次迸发出令人心惊的寒光。若不是亲耳听见,月素绝不会相信,胸中城府与野心如此之大的娄翀焦,方才竟会向自己说出那番话来。
主人,他到底在想什么呢一瞬间,月素忽然觉得,她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男子了。
但此时的娄翀焦却一点都不知月素心中的复杂心绪,他忙着埋头赶路,无暇顾及其他。毕竟离那选婿大会只剩下三日光景,三日之内不仅要把材料从人间带回幻海,还要完成驻颜粉的制作,有的忙了。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草庙村界内。不想却在这时,头顶竟悉悉索索下起雨来。娄翀焦用宽大袍袖遮住头顶,回身对月素说道:"下雨了,咱们快找个地方躲躲吧。"
月素不由哑然失笑:"蛟龙族的二太子,天生便与水相伴,即便是于深海湖泊处亦能行动自如,现在竟然会怕淋雨"
娄翀焦摇头:"入乡随俗,这个道理可知道么再者,若是被周围路过凡人碰见咱们俩个在雨中未撑伞却面不改色,行动自如,你猜他们会怎么看咱俩"
月素见他执拗,也只得随他。二人左顾右盼间,不觉来到一座庙宇前。
娄翀焦略一沉思:"嗯,是供奉下神的寺庙,正好可以进去躲雨,顺便拜访一下主神。"说着便和月素径直走入。
进了庙门,二人抬眼间,却见庙内已破得不成样子,甚至连主神金像也不见踪影。月素怒斥一声:"这帮凡人忒也无礼,竟如此懈怠祀俸之事!"
娄翀焦忙抬手阻止:"我在幻海时,便常常听闻君上说起凡间情况,近几年凡间似乎并不太平,一有贪官剥削百姓,二则巫术当道,惑乱人心,三则各处时有水涝旱灾,饥荒横行。凡人身处其中,自身温饱亦难顾及,又怎有精力来修缮庙宇,侍奉神灵呢"
一番话说得月素作声不得,只得垂首叹道:"我们蛟冥二族各居幻海与阴界之中,平日里一味安然享受凡人香火俸禄,却未如他们希冀的那般给他们带来福运,让他们落得如今食不果腹的境地,实在惭愧。"
娄翀焦神色黯然:"现今连我蛟族内也早已不复当年兴旺,更兼有许多奸邪小人从中作乱,搬弄是非。自身也顾不周全,又如何顾得上他们"
二人边说着边环顾庙中情形,忽然,娄翀焦目光一紧,面色也随之沉了下来。只见在那破庙香案下方的泥地上,赫然汪着一摊殷红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