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壬申道观劫骊老,朱乡绅泣泪思亲儿(2/2)
朱老爷,驯猪的。原来如此。骊老道差点没被自家的乖孙女气得背过气去。面上好歹忍住了,仍是强笑道:"老爷这么急着召见我,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陈壬申微叹口气,无奈道:"还记得十年前我家老爷请道长办的法事吗?"
骊老道面色一愣,讪笑道:"老头子年纪大了,莫说十年前的事,你便是问我昨天吃的什么肴馔,我也答不上来了。陈二哥可否略微提点一二"
陈壬申面色肃然,低声道:"那施英这个女子,道长可还记得"
听到"施英"这个名字,骊老道身子不禁一抖,眼中隐有愧色。半晌,他才颤声道:"我想起来了。但施姑娘十年前不就已经因病过世了吗还是我亲自过去念了超度经文,拘的魂。"
陈壬申点头:"没错,还有一件事,我不说,聪明如老道长,应该也能猜出来。"
骊老道微叹口气:"既然今日又上门提起这事,应当是,老爷的二公子没了吧。"
"老先生果然聪慧。当年请道长过去做这场法事,原意也就是等的今天。公子离世后若能和施姑...施夫人冥婚,这事也就翻篇了。但不想在去坟场的路上却出了意外。想来也只能怪老爷身边那几个贴身小厮都是群没用的蠢物,没奈何,只得再过来请老先生去一趟。"
骊老道心里松了口气。当年这场法事做得缺德,本来也是因着自己一时利欲熏心,被朱家老爷开出的重金冲昏了头脑。办完之后方才悔恨不跌,现在眼看意外坏了事,他心里反而有些庆幸。这么想着,口中却装作关心地问道:"出了什么意外"
陈壬申犹疑一阵,只道:"此事说来话长,还请老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到了府上详情自知。"
骊老道面露难色:"诶呀真是不巧,现在我手头上还留着山下张老太爷求我画的九十九符平安咒没弄完呢,这定金也收了,若到了约定日子完不成,太爷那边恐怕面上不好看。不若先让我把这批货完成,等三日后交上了货,我再亲自登门拜访如何"
陈壬申登时面色一沉:"几两定金罢了,即便误了期又能怎样老爷派人亲自登门拜访,已算是给足了老道长面子。若还要借口推三阻四,就不怕我们家老爷面上不好看"
骊老道脸色一白:"这......"
陈壬申眼神间寒光乍现,低声道:"哥几个也是在人手底下办事,还望老先生莫要为难咱们。"
老头微叹了口气,知道此回已是躲不过了,只得道:"我们走吧。"说罢又回声对飞鸢道:"你留在这,好好看着庙门。"
陈壬申手一挡:"等等。"说罢看了眼飞鸢,笑道:"还是一块走吧,小姑娘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道观里,怪吓人的。况且老爷府上自有瓜果点心伺候着,定不会亏待了她。"
飞鸢在旁边一听到"瓜果点心"四个字,登时两眼放光,哪还管得了别的。若不是顾着祖父就立在现场,只怕立刻便要欢喜地跳将起来。
一行人连带着飞鸢在内直往门口走去,到了山下,早有一盛小轿停在当地。陈壬申伫立一旁,伸手掀开轿帘,骊老道和飞鸢两人探身上了轿子。
轿子顺着村庄小径,一路颠簸着来到了一座府邸前。祖孙俩下了轿,陈壬申在前头领着。朱家府邸颇为气派,一路上朱栏粉墙自不待言。进了府,朱老爷早已等在里面。
二人刚坐定,他便命人呈上一副匣子,并当着骊老道的面打开,说道:"道长请看!"骊老道立时面色一变,原来那匣子里盛放的,竟是十年前自己亲手所画的男人符纸。那符纸粘在匣子底部,表面皱皱巴巴,肮脏污秽。骊老道不由惊道:"怎会如此"朱老爷遂将日前几个小厮如何狼狈逃回,如何在破庙里遇见不明两团绿光一事详细说明。
骊老道骇然变色,口中喃喃道:"难道,是草庙里的下神显灵了不成"
朱老爷见他神色不对,当下也开始慌了,焦急道:"现下这女符已化为灰烬,听闻道长向来神通广大,道法高明,我想请教道长,该如何寻回我儿媳被封印在其中的魂魄"
骊老道摇头:"没有法子了,这纸人本是用来封印你儿媳魂魄的媒介,也可以说是我道门的法器。现在法器不存,你儿媳魂魄业已逃散,一切都结束了。"
朱老爷身躯一软,面色颓唐,霎时瘫倒在金碧辉煌的虎皮软椅上。
骊老道看着他,苍老混浊的眼珠中透露着无限悲悯之色:"我早已说过,强做阴婚一事不合理法,有损阴德,老爷从一开始就不应当执着于此。"
朱老爷双目无神,面上痛苦万分,涩声道:"可是,这是吾儿离世时唯一的心愿。他生前跟施英的婚事,若不是我百般阻挠,也不会迫不得已要靠这种手段,而我儿...也不会因此恨了我十年,临走前竟都不愿原谅为父。"说罢,早已是老泪纵横,哽咽失声。朱老爷生平最疼爱的便是自己这个二儿子。而如今,二子竟先自己一步离开了人世,父子俩从此间阴阳相隔,永难再见。曾经的珍贵,直到失去了方才知道珍惜。而曾经犯下的错,此刻醒悟过来已是太晚,唯余满腔悔恨和一股想要加倍弥补逝去之人的狂热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