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饮（2/2）

————

刘适择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从滴滴后座下来，踉跄两步，站直了。刘志驽随后下来，半扶半搂着他，想把他往小区单元里带。然而刘适择执拗地朝人工假山走去，半路上挣脱了刘志驽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到假山边的长椅边，抓住椅背，瘫坐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看着人工流水。刘志驽跟在他旁边坐下，水流淙淙，水里一朵大白花载沉载浮。

四下无人，刘志驽拉过他手握着。刘适择昏昏沉沉地看了一眼，似乎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更没有反抗。刘志驽用一种让他都暗自心惊的柔和声调问：“怎么，喝多啦？”

刘适择轻声说：“没多。”

刘志驽带点怪罪地说：“那你不回家。和那个二货喝酒，不如和我喝。”

刘适择抽了抽被握住的手，没有抽动，抬起另一只手盖在额头上，梦呓般说：“不想回家……”

刘志驽低声问：“为什么不想回家？”

刘适择有点清醒过来，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上海看你啊。”刘志驽柔声说，声音柔和得让他自己都忍不住发抖。幸好刘适择没有留意，摩挲着脸，说：“余澄霜呢？”

刘志驽将他慢慢拉到肩膀上，说：“我都说过你好几次了，就你那酒量，下次别和别人喝了。又不是应酬，和别人拼（bin）什么酒啊？”

“我愿意。”刘适择赌气地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没意思，以前年轻，做的那些事，现在想起来，觉得活着无聊。我现在是在做什么呢。就是在泥潭里扑腾，越陷越深，根本离不开。”

刘志驽安抚地摸着他的头发，刘适择抬手打开，说：“别碰我，你不明白。你不可能明白我的感觉。”

“我明白。”刘志驽低声说。

刘适择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让刘志驽无比心猿意马。他环顾四周，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别人，飞快地凑近刘适择，在他嘴角上轻轻一吻，说：“我什么都明白。”

像是被这一吻惊醒，刘适择眨眨眼睛，几乎能聚焦地看着他：“你干了什么？”

“我啥也没干呀。”刘志驽极其无辜地说，“倒是你，随时随地喝得爹妈不认，你要干啥啊。”

“我不是和余澄霜在一起喝醉的。再说我也没醉。”刘适择低声说，“我是喝了一些之后才去找他。想让他把照片删掉。以前做了太多事，现在想起来，被自己恶心得想要去死。如果我死了，会有人伤心吗？”

“会。我会伤心。”刘志驽斩钉截铁地说。

被夜风吹了一会儿，刘适择有些清醒过来，抓一抓乱发，说：“怎么坐在这里，咱们回去吧。你是不是明天要走？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上飞机。”

他撑着身子起来，刘志驽急忙上来扶着，两人相依相扶地走到单元门口，单元门前的台阶上有个姑娘抱膝而坐，听到声音，抬起头。

“你们搞什么啊，为什么不接电话？”

黄如琪站起来，像拎着酒瓶子做凶器一样倒拎着一束花。刘志驽呆呆地看着她，纵然有千百句话在脑袋里跑，硬是没有一句跑到嘴边。黄如琪黑着脸，三步两步冲到他们面前，单手叉腰，眼睛瞪得溜圆，刚要开口，吸了吸鼻子，问：“谁喝酒了？”

刘志驽苦笑，好不容易说了一句：“女神，你咋来了？”

黄如琪一拍包包，说：“我收到短信了呀。以往适择哥也会约我来，我还以为今天你们要放我鸽子。适择哥这是怎么了？”

刘适择朝她朦胧地笑了笑。刘志驽问：“你们最近……有联系？除了这个吃饭短信以外，我哥还有别的事儿麻烦女神吗？”

黄如琪笑了，说：“麻烦也谈不上，就是闲聊。我爸以前在司法局认识的二十几年老朋友退休了。和适择哥一直说这个退休老阿姨。”

一阵寒意从刘志驽心口升起来，他僵硬地问：“这个退休老阿姨，叫什么啊？”

黄如琪挑挑眉毛，说：“张兰啊。不会你也认识张姨吧。我们还说呢，张姨退休以后应该去开奶茶店。连商标授权费都不用，谁让她就姓张？哈哈，张阿姨喊你来喝奶茶啦！”

“是张姨。”刘适择在说不出话的刘志驽耳边轻声说，“就是张姨。”

刘志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右手吃力地翻出钥匙，递给黄如琪，说：“行了，老黄同志，我明白你为党国做出的巨大贡献了。来，钥匙给你，帮哥把单元大门打开。”

黄如琪抱怨着“谁又是老黄同志啊”，转身去开单元门。刘志驽眼角扫到一个身影，定睛一看，那人缩到树后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个身影，刘志驽可以万分确定，那个身影是白晓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