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成王妃18(1/2)
当今圣上的七子端王为三夫人之一的珍贵人所出, 生来便从娘胎里带了病根, 太医曾说恐活不过周岁。圣上怕日后心痛难过, 便不去亲近此子。哪里料想到此子虽大小病痛不断,却还是撑着一副病弱之身挺到了如今。只是圣上已习惯于将此子忽视, 三岁才赐了名,唤作孟昕。
此名却也并非圣上精挑细选,不过是臣子选好呈上来的吉祥寓意,他随手挑了一个罢了。珍贵人心中同样明了, 只是孩子问起时不忍敷衍,便说“昕”意为黎明破晓,乃是圣上愿景。还是孩童的孟昕自然信以为真, 以为父皇待他不冷不热乃是因为朝政繁忙。
可惜宫中可以天真的日子太短,孟昕一天天长大,也渐渐懂得了母妃的谎言。父皇并不重视他, 甚至可以说是漠视, 其他兄弟姐妹做得好了会有称赞, 可他即使错了也得不到一句呵斥。嫉妒之心折磨着他, 使他性情日益阴沉,本就因体弱而青白的脸色愈发暮气沉沉,惹得圣上更为不喜。
早早封了端王,赏了封地府邸, 搬出宫去。
其母珍贵人乃是江南水乡的书香门第出身, 性情柔善, 不争不强, 却也并不天真,处事格外小心谨慎,在圣上面前懂得把握分寸,这才位尊三夫人之末。珍贵人并不主动与宫中妃嫔相斗,比起儿子虚弱之身中那颗勃勃跳动的野心,她却只愿意关起宫门过自己的日子,不伤他人却也不会被别人算计。
珍贵人曾随手照拂过一位失宠的才人,当初本是无心之举,对那才人报答之语也并不放在心上,哪里知道那才人还能博得圣上宠爱,不过短短两年便从低等才人成了九嫔之首。已是陆修华的旧时才人性情高傲张扬,仍如当年一般烈性,行事全看自身喜恶,只在珍贵人面前低眉顺眼,犹如一只乖顺的猫儿。
端王孟昕性情不肖亲母,陆修华的养子平王孟明却承得养母之性。
孟明是圣上十二子,生母原是沈美人,沈美人后因病去了,圣上便做主养在了陆修华膝下。孟明平日里天真无邪,哪怕此时已有十七岁,却仍是一副少年不知愁的模样。又仗着有一张金童似的娃娃脸,嘴甜如蜜,讨巧卖乖无人不喜。莫说太后圣上,便是平日不苟言笑的皇后娘娘,见着此子也不得不笑,可见其在宫中宠爱。
只是他这一张面皮自小带得久了,骗过了众多人,似也骗过了自己,却唯独骗不过端王。
孟明对孟昕的感情有些复杂。
他的生母沈美人自小教他讨巧,用他来博得宠爱,若是哪里做不好,动辄便是一顿打骂,宫中折腾人的手段多得是,完全能让他人瞧不出痕迹,他却疼到骨子里。他对生母并无多大情分,在他眼中不过是互惠互利,他本以为宫中多数母子也是如此,绝无纯粹爱子之心,总要添一点利害在内。
然,他见到了七哥孟昕。虽不得父皇宠爱,却拥有母妃的全部爱意。哪怕他是个药罐子,一条命全靠珍稀药材吊着,不知何时便会魂归黄泉。孟明嫉妒他的七哥,却也羡慕。于是不自觉地去接近孟昕,却次次被他冷脸相待,在他人那里惯用的手段,到了他这儿全然无用。
后来,孟昕实在烦了,直接撕了他的一张面皮,冷笑道:“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爱的皇子,你何苦来讨好于我?日日戴着面具,一张笑脸仿佛画出来的一般死气沉沉,还真当人人都看不出来?不过是懒得细究,拿你当个逗趣的傻子罢了。滚远一些,再来烦我,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孟明何曾在生母以外的地方遇过冷待,受过此等委屈?一时错愕当场,半张嘴着说不出话来。
孟昕哪里耐烦与他纠缠,双手拢在狐裘之内,就要离去,却在瞧见孟明脸上神情之时脚步微顿,越过他几步以后又转了回来。他用虎口钳住孟明的下颚,冰凉的手激得孟明止不住哆嗦,慌张地抬头看着孟昕。
他不知自己眼里已带了惊恐之色,孟昕却看得分明,轻啧一声,面露温和笑意,语气却是不相符的阴沉,叫人听了毛森骨立,“这般模样,倒真真似个孩童,小小年纪何苦作大人之态?”
孟昕此言似是安慰,倒叫孟明愣了一愣,也不觉下颚的手寒凉了。哪知孟昕又是冷冷一笑,手掌下滑到孟明脖颈,迅速收紧,抓住他红狐裘的领口,手上使力,一把将他推下了湖中。
被冰冷的湖水席卷之时,孟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也不挣扎,只怔怔地看着岸上的孟昕。他本以为孟昕是想要看着他死的,却又未曾料想到——孟昕看了他半晌后似觉他呆愣无趣,不顾自己体弱之身,也不去喊人来救,自己跳了下来将他捞了上去。
被毫不留情扔在冰冷的地上时,孟明眼前已有些模糊,只听得孟昕低哑冰冷地说道:“莫要再来缠我,否则下回便不是如此小教训了。”
话未说完,孟昕便轻咳起来,很快捡起扔在地上的狐裘披上,微微踉跄着离去了。
孟明在地上躺了一阵,在晕眩中咬牙撑起身来,顶着寒风湿淋淋地回了母妃宫殿。
沈美人见状自然着急万分,追问是谁暗害于他,孟明犹豫半晌,终是咽下实话,只说是自己掉下湖去。沈美人听罢,不去关心孩子,反而怪他不小心,宫中年宴将到,若他病了,不知要错过多少赏赐宠爱。说着,她愈发来气,撸起孟明的衣物,狠狠用竹板在上臂打了数十下才行。
孟明浑身发冷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冰冷的湖水滑过下颚,没入衣物,犹如泪水。
冬日落湖,又来了这么一遭,孟明自然病了。且是大病一场,整个人都烧得有些糊涂。迷蒙之间,父皇似有来看他,他的母妃又借此哭诉,得了好些宠爱罢。他阖上酸涩的眼,再次跌进黑暗。再次醒转,喝药之时听宫婢闲谈说起端王似也病了,珍贵人宫中药材如流水般送到了端王府中。
他吞咽的喉头微微一顿,只觉黑糊糊的药汤实在苦涩无比,难以下咽。
他身子尚可,此番病痛很快便消。只孟昕久不见好,有几次听说都在生死边缘了,自然也无法来宫中饮宴。孟明抬眼看着上座强颜欢笑的珍贵人,胸口微微发胀,脸上笑意似也僵了。他不知孟昕明明知晓自身体弱,为何还做出此举,难不成是不想活了不成?
歌舞升平,笑语不断,觥筹交错,一派欢庆之景。
孟明却觉得无滋无味,厌烦起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