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不良16（1/2）
他人会怎样看待一个“自甘堕落”的孩子呢？如张老师那般厌恶嫌弃，如曹老师那般不解惋惜, 如杨良彬和方萱那般担心失望……而这个仅仅相识了还不到十个小时的“陌生人”, 给出了另一种态度——理解但不赞同。
“从小循规蹈矩的你向往‘自由’, 利用这一切来释放你的压力。我先为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向你道歉。”范恒的双目似剑, 看透了李澄菲只对父亲表露过的隐秘, 甚至戳破她未曾和任何人说过的小心思, “你的压力并不源于家境或是其他, 而是来自你已经去世的母亲, 即使你的父亲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你, 你仍然渴望着母亲的爱。”
李澄菲瞳孔一缩，嘴角迅速拉平，冷冷地看着范恒。
范恒自然察觉了李澄菲突变的态度, 但他没有住口，因为他敏锐从李澄菲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心理上的压抑——她目前可以因为亲朋好友的失望和教导走回正途, 但如果这丝压抑不被人挑开，挤出脓血，迟早有一天会像个炸/弹一样毁了她。
“我想你从小就面对着一个问题, 老师可能会询问你妈妈的情况, 周围的邻居也会，就像刚刚谈话中我奶奶那样……尽管他们是善意的，但不自觉表露出来的同情会让敏锐的你感觉到，你为此感到自卑, 并且愈加渴望。”
“长久以来, 生活学习的压力你无处宣泄, 因为你怕你的父亲失望担心，但这种情绪压着压着迟早有压不住的一天，而你的‘这一天’就在上了高中以后，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契机打开了你心里的那把锁，但我知道你选择了一种非常愚蠢的宣泄办法。借由扯开‘枷锁’的方式来释放压力。”
范恒的语气非常平静，但从他眼睛里起起伏伏的情绪能看出来，他其实并不如他言语表露出来的那么冷静，他在努力掩饰着什么，而被他挑开脓包的李澄菲却懒得掩饰——
只见她冷笑一声，拍了拍手旁的一摞书山，冷淡地说：“这么夸夸其谈，想来你的藏书里是有关于心理学的了，但是你随便看看就来对人摆弄，这样不好吧？我本来是有些想跟你做朋友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李澄菲竟是将从未向任何人表露出来尖利，在今天统统毫不留情地展现给了范恒，她低垂着眼，不去看范恒，手指来回抚摸着书皮，淡淡地说：“你说他们是善意的，却带着同情，那你呢？难道不是以上位者的姿态来对我评头论足吗？”
范恒对李澄菲的尖锐姿态并不诧异，他甚至轻轻笑了笑，这声笑让李澄菲立刻抬起头狠狠地瞪向了他，但他仍是一副在看晚辈的神情，包容又温和地直视着李澄菲，说道：“不，我们是一样的。你甚至比我还好一些，你小时候起码有父爱，但我只有奶奶的爱。”
李澄菲想要出言讽刺的嘴轻轻张着，忽然哑了。
“我爸妈从小就把我扔给奶奶，他们外出打工，仔细算算我都十八了，我们待在一起的日子全部加起来……或许还不到一年，我今年高考他们都没回来，只打过个电话。我知道他们是为了生活，为了我的将来。但是小时候的我不懂，我一直觉得父母是不是不要我了，哪怕奶奶一直安慰我，我仍然这么觉得。”
范恒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并不喜欢学习，比起一回家就写作业，我更加喜欢看动画片，但是那时的我认为等我成绩好了，爸爸妈妈就会回来看我。所以努力地学啊学啊……就一直这么到了初中，结果并不如我所愿。”
说着，范恒突然笑了笑，本有些沉重的语气里多了些调侃，他学着李澄菲刚才扶眼镜的动作，用双手的食指往上扯了扯自己的眼角，做出一个狐狸眼，“就像你说的，看不出来我是你的‘前辈’吧，我初中就干过和你一样的事了。因为觉得好好学习没用，那闯祸捣乱行不行呢？”
李澄菲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见范恒做出的滑稽鬼脸时又有些想笑，思及她好像还在生他的气，赶忙压了压嘴角，闷声问道：“然后呢？”
范恒松开撑着眼角的手，笑道：“大约就跟你一样？但是我父母除了打电话骂我以外，还是没有赶回来。我本来是做做样子，但是这次真的失望了，而且这种放肆的感觉挺让人上瘾的，我差点就跟隔壁小子一样了。”
他故意拿郑术打了个比方，果然看见李澄菲的脸色微变，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
他眯了眯眼，继续说道：“幸好，我有爱我的奶奶，也有一众好老师。他们坚持地往回拉着我……最终为了奶奶，我从岔路又走回了正途。后来回头看，猛然发觉我其实对那时的我深恶痛绝，我对那些事情也并不感到好玩有趣，所谓的‘自由’不过是‘放纵’。”
“压力嘛，还是有的。但我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释放。”范恒转身拍着书山绕了一圈，重新走到李澄菲身前，向她微倾着身，“看书，跑步，这些都能释放我的压力，开阔我的心境。”
范恒低头沉声，认真地说：“或许你没有遇到好老师，但是爱你的人一定还有很多。你更该调整好状态情绪，以出色的表现回击看你笑话的人。”
李澄菲沉重的心忽而一松，沉默地与范恒对视半晌，轻轻地笑道：“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世界的另一个我，能不能把你的笔记借给我了？”
闻言，范恒笑着直起身摸了摸头，又重重地拍了拍身旁的书，书的闷响伴随着他爽朗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你不说我都忘了！除了笔记，我小图书馆里的书也随时任你借阅，看书跑步真的是很好的解压方式呢。”
李澄菲嘴角微翘，也用力拍了拍手边的书山，笑道：“那敢情好，期末考试以后少不得叨扰范馆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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