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2/2）
“并非如此，皇上的话，我何曾不信过？我就是……”婉婷顿了顿，叹口气：“今儿太皇太后让曹家姑娘陪着我逛园子，曹家姑娘几句话，说的我云里雾里的，我这才让人给皇上送了汤水，若是往日里，我怎么敢随意让人去打扰皇上？”
宫里规矩大，像是给康熙送汤水点心之类的事情，都是有规定的。康熙正在御书房办公，那就肯定不能送。康熙若是在乾清宫，并没有召见大臣等，那就可以让人送。婉婷进宫之后，日子就过的比较随心，康熙愿意来呢，她就高高兴兴的招待一番。康熙若是不来，她也不会和别人一样，让人送什么东西过去暗示。
康熙也知道婉婷的性子，就微微挑眉，示意婉婷继续说下去。
婉婷就将今儿她和曹姑娘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重复出来，要不是她没有表演的天赋，她还能一人分饰两角，给康熙表演一番呢。
她一下午都在想，这事儿是要和太皇太后开口，还是要和康熙说。想了一下午，还是决定，在康熙面前做个老实人。毕竟，康熙这人，你是不太可能瞒着他什么事情的。
而且婉婷很有自知之明，她现在不管是人脉还是别的，都比不过康熙，这种情况下，欺瞒康熙就变成了不太容易的事情了。尤其是现在，她是在曹家的地盘，她要是不老老实实的说，那指不定，曹家就要说什么了。
“她说送你个消息？”康熙脸上露出些嘲讽，叹气：“果然和曹寅说的一样，他这个妹子，有点儿太……”
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脑子不太清醒，真以为随意在自家亲爹那边偷看点儿什么东西，就能拿捏着为所欲为了？朕原本还想着，到底是曹大人的女儿，给曹大人留点儿面子，却没想到，这姑娘，胆子倒是不小，头一次见面，居然就敢和你谈交易。”
婉婷忍不住在心里庆幸，看来康熙是早知道这事儿了，也幸好她这边没隐瞒，更没有答应和曹姑娘做交易，要不然今天倒霉的人就要变成她了。
这曹姑娘，莫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皇上，曹家为什么不愿意曹姑娘进宫？”婉婷有些好奇的问道，她既然老实坦白了，那这事儿就牵连不到她身上了，那稍微的打探点儿什么，应该也不会犯忌讳了。
“曹姑娘若是进宫，能生下一子半女，到时候也能提高曹家的地位不是吗？”皇子的外家啊，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抬旗了。曹家现在可是包衣，包衣说好听了是皇上的心腹，说不好听了，就世世代代是奴才。
曹寅的亲爹，曹玺，也算是高官了，他的妻子当年照样得进宫当乳母，现在他的女儿也必须求了免选资格，将来才能避免进宫当宫女去伺候人。
若是康熙能看在曹家的面子上，将曹姑娘带回宫，一来是能避免小选，一开始就能比别人高一头。二来，这样进宫至少有个名分，不用从宫女的位置上再奋斗了。
当然，明面上，婉婷当然是不能这样分析的，她只疑惑道：“皇上相貌英俊，又是明君，对待妃嫔们也恩宠有加，当年我被留牌子的时候，不光是我，我阿玛我额娘，都差点儿高兴疯了，要不是我拦着，他们都还想买些烟花鞭炮在京城里大肆点放来庆祝呢。”
“曹姑娘是庶出……”康熙说道，婉婷大惊：“她不是嫡出吗？曹家的人，都说她是嫡出啊。”
婉婷要来曹家住，当然是问过曹家的人口的。这个曹姑娘，人人都说是嫡出，而且，也说曹大人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连个别的庶女也没有。所以，曹姑娘才最是得曹老太太喜欢，算是曹家最得宠的人了。
“曹老太太当年进宫当了乳母，曹大人的一房妾室，就趁机怀孕……”这乳母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回家的。曹老太太在宫里整整当了六年的乳母。曹玺一开始还很有分寸，并未让妾室怀孕，可等曹老太太出宫了，这才发现，有个妾室，隐瞒了身孕，正好已经五个月，打胎也不好打了。
曹家私事，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让生下来了。反正生下来之后，就抱在老太太身边养着了。这府里上上下下，也都改口，说这姑娘是嫡出了。
“嫡出庶出的，只要曹玺夫妻认不就行了吗？和进宫又有什么关系？”婉婷还是想不明白，曹家老太太既然宠爱这姑娘，说明也是有感情的。那不管庶出嫡出，还有什么分别？
问完，婉婷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十分狗血的猜测：“该不会是曹姑娘知道了自己的出身，然后误以为是曹老太太当年将自己的生母给除掉了吧？”
康熙哭笑不得：“老太太不是那样的人，她在宫里的时候，十分仁慈，对朕也十分……”轻咳了一声，康熙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又回到曹姑娘这话题上：“曹姑娘的出生，也确实是意外。曹姑娘的生母，是白莲教的人，当时曹玺不知道，后来查出来之后，这女人已经怀孕，有一些原因，所以这孩子就被留下了。”
婉婷点头，她理解，为了钓大鱼嘛。
当年康熙年幼，满人还没坐稳皇位，反清复明的组织到处都是，白莲教也是其中之一。当然，白莲教到底是真的反清复明还是打着这旗号做别的，谁也说不清楚。
正好呢，曹家根子上又是汉人出身，却在满人入关之后被俘虏，先是做了多尔衮的包衣，因着多尔衮的死亡，又做了内务府包衣。这种前期受辱，后期被重用的角色，就正好是白莲教所喜欢的，于是，曹家就混进了白莲教的人。
一瞬间，婉婷心里冒出来许多的念头。比如说，这曹姑娘的性命，到底是谁让留下来的。
别以为这姨娘是个女人，曹玺等人就会放过她了。白莲教是邪教，是反清复明的组织，不管是曹玺还是康熙，都不可能将这条线给放过去。
可是，姨娘死了，女儿却活下来了。这事儿就有点儿不太对了，斩草要除根，曹玺会不明白这道理吗？若说是因为父女天性，可没出生的孩子都不算人，曹玺会用自己一家子的性命，还有自己的前途，来留下这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站住的女儿吗？
若是康熙让人将这女孩儿的性命留住的，那只能说，康熙所图甚大，说不定是想将白莲教连根拔起呢。那那个姨娘的身份就很说不定了，指不定就是白莲教的高层。
若是曹玺让留下的，或者曹老太太让留下的，那就更不得了了，看看曹玺这后半辈子，还有别的儿女没？
“孩子的亲娘不是在曹老太太手上没命的，那曹玺不是应该说明白的吗？”弄的现在曹姑娘还以为自己和嫡母有杀母之仇，想要进宫往上爬，然后报仇呢。
其实真说起来，这姑娘也是可怜，亲娘说不定是亲爹弄死的，从小什么都不知道，却被当成棋子来培养。曹姑娘自己所谓的知道曹玺的书房的秘密，估计还是曹玺故意透漏出来的。
毕竟是用来钓鱼的鱼钩，若是没有一点儿的鱼饵，别的鱼怎么可能会露面？
也别指望白莲教的人会因为同僚的情谊来拯救曹姑娘，他们除非是要用到曹姑娘了，这才会上门找人的，认亲这种恶心人的招数，也是要建立在利益上面的。
想着，婉婷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些同情来，她以为的曹姑娘的脑袋不正常，说不定是这曹姑娘，已经被白莲教的人给找上门了。她进宫就可能不是和曹老太太作对了，可能是想躲着白莲教，也可能是听从白莲教的，进宫有什么任务。
“可原先曹姑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忍不住喃喃道，小孩子嘛，白纸一张，若是曹玺真念着血缘的情谊，就该将曹姑娘给保护好，不让她去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也避免被白莲教给找上门。
“这样对她，她也实在是太可怜了。”婉婷叹口气，康熙忍不住挑眉，伸手戳了戳婉婷的眉心：“倒是没想到朕的宜嫔，还是个心软的。”
“我倒不是个心软的，我就是觉得，小孩子嘛，你是怎么教的，他们就是怎么长的，若是曹姑娘有了坏心，那必定是曹家没教好。”婉婷摇头说道，康熙倒是对这话不以为然：“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有什么样的亲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子女，天生这血脉里就带着呢。曹家这些年，也不是没吓心思教的，可不还是……”
曹玺又不是真的冷血冷情之人，哪怕是养个猫猫狗狗呢，时间长了都是有感情的，更何况一个小孩子，从小拉扯到大，心里就当真没有感情吗？
这事情，本来就是两个选择。要么在白莲教找上门的时候，曹姑娘及时和亲爹商量，那事后，她就还是曹玺的亲女儿，还是曹家的大小姐。要么，她就听从白莲教的，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给忘到脑袋后面。
“曹姑娘已经给出了选择了，白莲教的事儿，她是一个字都没说。”既然是要钓鱼，那曹姑娘身边的人，就定然是康熙或者曹玺安插进去的钉子了。曹姑娘的表现，让曹玺失望了，也让康熙失望了。
“你啊，妇人之仁。”康熙用手指点了点婉婷，但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也提醒朕了，到底是曹玺养了这么些年的女儿，事成之后，若是她没有犯太大的过错，那朕还是能给她留一条性命的。”
婉婷撇撇嘴，嘲笑康熙：“怕是曹老太太和太皇太后早就想到这些了，你说曹老太太为什么这档口，去找太皇太后给曹姑娘指婚？”
康熙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这点儿朕还真没预料到，那既然皇祖母心里有数，这事儿，我就不插手了。若是曹姑娘再来找你，不管什么事儿，你想怎么应就怎么应好了，不想应就直接拒绝，都无妨的。”
婉婷眨眨眼，有些不明白：“既然是钓鱼，那进宫之后，岂不是才更能发挥作用吗？”
“若是开了先例，日后这宫里，怕就要不安稳了。”随随便便什么人就都能进宫了。康熙皱了皱眉，摆手：“你就不要问这些了，如何行事，朕自有分寸，曹家女眷这边，自有皇祖母应对，你天天逛逛园子做几件新衣服就行了。”
婉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太皇太后都还没过世呢，康熙就已经开始不让女眷插手外面的事情了。
她有些惆怅，她还是生的太晚了些，早先的两个皇后……咦，不太对，难不成是因为身份问题？当了皇后，就能和他探讨外面的事情了？那佟贵妃那边，康熙是不是也不许她过问外面的事情？
毕竟，再是贵妃，那也不是夫妻啊。
大约是有了对比，婉婷心里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受了许多，最惨还是佟贵妃嘛，还是亲表妹呢，青梅竹马呢，不照样是沦落为侍妾一流？
咳咳咳，这心态不对，她怎么能成为这种通过践踏别人来安慰自己的人呢？再者说了，佟贵妃那边的情况，她就真的很了解吗？
“行吧，那我就不问了，不对，皇上，妾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婉婷忙拦住康熙想要起身的动作，康熙叹口气：“行，最后一个问题，快问吧，这一天天的，朕也想早点儿休息。”
“曹姑娘说的事关我家世的问题，是不是我阿玛他出事儿了？”婉婷十分担忧，康熙顿了顿才说道：“若是你阿玛做错了事情，你要如何？”
婉婷如遭雷击，又有些不太相信，要是宜嫔娘家早早就出事儿，那后面宜嫔真的就只能是靠儿子才能往上走了？她不是学历史的，她知道的东西，仅限于和影视剧中传达出来的那些。对不对还是另外一回事儿，可不管是哪个或者影视剧，好像也都没展示过宜嫔的娘家吧？
难不成，宜嫔的娘家，真的是早早就落魄了？好像后期九阿哥出事儿，也没外家出来帮衬啊。
“妾不相信阿玛会做出对不起皇上的事情。”婉婷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着康熙：“我知道我阿玛的性子，他那人，对皇上最是忠心不过，往日在府里，他连用膳，都要先念叨两句皇上圣明，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要真是出了事儿，要么是有别人陷害，要么，是我阿玛脑袋不聪明，被人算计了。”
康熙忍不住笑：“被人陷害和被人算计，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婉婷沉默了一下，叹气：“他那直肠子性子，容易得罪人，被人陷害，就说明是有仇家，被人算计，那说不定是挡路了或者是别的，怎么能一样？皇上，若是真发现了我阿玛那边出了错，我求求您，多让人查探一番，若是，若是……”
她眼圈立马就红了，好歹也是养活了她十几年的爹，对她又向来宠爱，哪儿能真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儿？更何况这一出事儿，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儿了，而是整个家族，甚至还要包括她的事儿了。
“我只听皇上的，我也不求皇上为难，只要留住一条命，我就满足了。”婉婷那泪珠子都要落下来了。康熙捏着她下巴看了一会儿，问道：“若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呢？”
婉婷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若是连命都保不住，我，我，我只求为我阿玛留个全尸……”
杀父仇人啊，日后她要不要在身上藏个小刀子，然后趁康熙不备捅过去？嗯，这个主意好像挺不错的，到时候她要么跟着陪葬，要么就浪迹天涯成通缉犯。
婉婷哭的那叫一个惨啊，好像都已经看见了自家亲爹被砍头或者被赏赐毒酒的场面了，哭的心肝肺都要吐出来了。这种哭法，别说什么美了，还要流鼻涕，别提多狼狈了。
康熙万没想到婉婷能说哭成这样就哭成这样，比刚才眼巴巴盯着自己掉眼泪的样子丑多了，真是不能多看。
又有些哭笑不得，赶紧安慰：“好了，快别哭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朕对你做了什么呢，朕刚才说的就是如果，如果知道什么意思吧？事情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呢，你现在也用不着哭。”
婉婷有些刹不住车，如果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万一，这如果变成了事实呢？谁敢保证如果就一定变不成事实？
但她知道，再哭闹下去，怕是康熙要不耐烦了，为着没发生的事情哭，也有点儿太蠢。就赶紧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事情没发生，说不定不到最坏的一步，哭有个屁用啊。
她得赶紧想想办法，要真是到了最坏一步，自己手上，有什么筹码，能换自家阿玛一条命。比如说，牛痘天花，水泥肥皂，玻璃橡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