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二）（1/2）
商沉垂首看着棺木里躺着的蓝英。蓝英的身世他没仔细问过，偶尔想起, 也不过就是个食不果腹的小乞丐, 他蓝英以香宗护法的身份调查过青氏，想不到他说知道入青氏的路, 竟然是这样知道。</p>
蓝英的手指动了动, 慢慢地睁开眼。</p>
“醒了。” 商沉扶着他坐起来。</p>
蓝英低头看着自己包扎起来不能动的腿：“这是——”</p>
“素道长把你的腿医好了，你过不了半个月就能走路。” 商沉拉起他的手, “小手指也重新接上去了，过段时间……说不定能复原。”</p>
蓝英低着头不语, 笑了笑：“宗主拿什么跟他换的？”</p>
“你别想那么多。”</p>
“你没把自己的命换给我……”</p>
“什么拿我的命换？没事了, 我们回御虚道。” 商沉指着旁边的车，小声道，“能不能移到那辆马车上去？”</p>
“嗯……” 蓝英单腿支撑着自己下棺材，见左右无人，笑了笑, “移情的解药我找到了, 还是在原来的地方藏着。” 他的手指微抖着, 轻轻拉扯着自己的中衣, “宗主，我这里有个看不见的暗袋，他们搜的时候没找到。”</p>
商沉低着头不语。</p>
蓝英手指颤着将暗袋用力撕开，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就是这个, 宗主赶紧拿去给容公子喝了, 他不到一刻就能记起来。”</p>
“……不用了。” 商沉扶着他坐上车, “我们回御虚道。”</p>
“宗主……”</p>
商沉低着头不在意地说：“你身体尚未痊愈，别想那么多，今后也用不着操心什么，我们回御虚道安稳度日。”</p>
“容公子呢？”</p>
“……他不跟我们走。”</p>
蓝英看着他，勉强笑了笑：“这移情的威力非常，宗主要是被容公子伤了心，先别——”</p>
“用不着管他。”</p>
蓝英忍不住作了怒：“混账……这小兔崽子竟然敢如此让你伤心，他又做什么了，他是不是跟青棉——”</p>
“没有，没事。”</p>
“混账东西，那就是又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p>
“不关他的事……” 商沉低着头，“他说想跟我一起走，是我自己不让他去。”</p>
“宗主……”</p>
商沉看着蓝英渗血的腿和手指：“……你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p>
蓝英的脸色微微变得苍白，笑了笑：“什么事也没有，在床上躺着呢，结果等着等着素道长就来了，把我带走了。”</p>
商沉只觉得眼眶发热。蓝英说在床上躺着，那是怎样的境况，明知道自己被人放在青楼里不能动，他在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p>
蓝英的绝望不比自己的轻。那样的绝望自己和素容承受着也就罢了，又关蓝英什么事？</p>
他的脸转过去，背对着他不出声。</p>
“蓝英，把移情的解药倒了吧，用不上了。”</p>
“宗主……我真没事。” 蓝英勉强笑了笑，“这解药——”</p>
商沉伸出手来：“解药给我。”</p>
“宗主……”</p>
“蓝英，你不听我的话了么？”</p>
蓝英默默地将白色瓶子送出来，打开瓶盖。</p>
商沉低着头：“倒了。”</p>
“……是。” 手微微倾斜，白色瓶子里透明的药倒下来，洒了一地，蓝英轻声道，“倒掉了……素容公子身上的移情，今后再也没得解。”</p>
商沉背对着他坐下来，不出声。</p>
“宗主……今后素容公子就再也回不去了。”</p>
商沉执起马鞭，喉头微哑：“走。”</p>
“……是。”</p>
手里的鞭子一扬，马车缓缓而行。</p>
马车是他从临近城镇里买来的，行路慢，可他要照顾蓝英腿上的伤，慢些却正好。蓝英自己善用药，白天夜里自己打理着，两人每日天亮才上路，不到黄昏便在客栈打尖，行了四五天的路，蓝英总算能扶着马车站一站了。</p>
夜里吃了饭，蓝英让商沉扶着他上了床，低着头哑声问道：“……青棉呢？”</p>
商沉将被子拉到他的身上，不看他：“死了，别想他了。”</p>
“……谁杀的？”</p>
“掉落山崖而死。”</p>
蓝英躺下来不出声，胸口却微微地抖。</p>
“睡吧，他今后也不会再伤你了。”</p>
“……我不想他死，若是能，我想亲手杀了他。”</p>
商沉站在床边，欲言又止。蓝英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宗主想知道以前在青氏发生了什么？”</p>
“没有的事……你不想说，我不会问。”</p>
“宗主听说过青氏的药童是做什么用的么？”</p>
“……不知。”</p>
“每个公子和小姐都有两个药童，一男一女，陪他们修炼、为他们试药。每隔几个月都有药童死，你若害怕逃出来被他们抓住，他们就把你往死里打。有的侥幸活过十四五，他们便用你试媚、媚药……”</p>
商沉按住他的肩：“别说了。”</p>
“……没什么，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宗主不必往心里去。”</p>
商沉在床边看着他，低头让他躺下来：“今晚什么都别想，休息，好好睡觉。”</p>
他回到房里，在静夜里一动不动地坐着，手指缠着一条黑色的细线，痉挛似的扭着。不知不觉间窗外天色微明，商沉从包裹里取出干净的衣服来，沐浴更衣，梳理了头发。蓝英已经一瘸一拐地下床，商沉扶着他回到车里，重新上路。</p>
如此在路上又走了十多天，蓝英终于能走路了，两人弃了马车御风而行，不过两日，终于回到御虚道。</p>
扶铮听说他回家，不一会儿就到了，见商沉在屋子里收拾东西，问道：“素容那个小崽子呢？”</p>
商沉背对着他打理行李，道：“他留在柳叶坞，不回来了。”</p>
“……不回来了？”</p>
“嗯，他同素道长留在柳叶坞。”</p>
扶铮皱着眉：“你们两个究竟怎么了……有消息说素容会是柳叶坞的家主，我还不信，难道是真的？”</p>
“是。”</p>
扶铮的脸色变寒：“小混蛋，我去找他算帐。”</p>
“用不着……是我叫他别回来的。” 商沉转过身来，淡淡道，“这事不关他的事，是我叫他留下的。扶铮，他以后是柳叶坞的家主，你别总小崽子小混蛋的叫他。”</p>
“……你怎么……你不让他回来？”</p>
“这也没什么，没他就不行了么？” 商沉笑了笑，“扶荇和周萱好不好？”</p>
扶铮皱着眉：“就是周萱……自打你们下山之后，一直想要跟着去，怎么拦也拦不住。我不得已把她关在院子里，这几天听扶荇说，又学会说了几个字。”</p>
蓝英一抬眸：“果真？”</p>
“嗯。” 扶铮一笑，“不管怎么说是回来了，今夜迟了，明晚我让人准备些酒菜，给你们接风洗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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