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宓宓宓(1/2)
垂挂有商家银蛇家徽的马车里,木轮咕噜,小窗牖棉帘飘动,间或的芒光偷泻进来,照亮一隅。---
商殷大马金刀坐在厢椅上,面无表情地捏着一方锦缎。
那锦缎通体豆青色,面料上乘,入手顺滑,是块好料。
更为难得,上面的并蒂芙蕖绣花,针针细密,栩栩如生,淡粉色和翠叶相交,在光影下,就好似真的能听到花苞绽放的声音。
不仅如此,角落里还有题词,简短两句题词情意浓烈,簪花小楷的字迹工整秀美,瞧着就舒心。
这是一方枕帕,十二分用心缝制的枕帕。
“哼,”商殷冷笑一声,“不会簪花小楷?”
方圆摸了摸鼻尖,不敢吭声。
要说他家大夫人,也真是能耐,竟把堂堂大夏第一辅政权臣都给唬弄过去了。
商殷抬手想扔了那枕帕,可手才抬起来,他又放下了。
太阳穴越发抽疼,突突的,像是有人拿绣花针在里头搅合。
商殷掐了掐眉心:“方圆,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方圆犹豫起来:“大人,小的只是个下人,不敢随意。”
商殷踹了他一脚:“话都不会说,要你何用?”
方圆委委屈屈受了,衣摆上的脚印还不敢拍掉。
商殷思忖片刻,指尖点在枕帕上:“此事不宜兄长知晓,你……”
方圆洗耳恭听,然一个“你”字后,半晌商殷都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大人?”方圆壮着狗胆。
只见商殷垂眸看着那枕帕,指腹摩挲了两下,眼梢的冷意越发的盛。
好一会,商殷似乎下定了决心:“回去让商……”
“嘭”一句话未完,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
商殷后脑勺撞厢壁上,耳膜里响起尖锐的嗡鸣,他甩了甩脑袋,视野一片黑暗。
紧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圆大惊失色:“大人?大人您如何了?”
回应他的,是商殷软软歪倒的身体。
方圆一把抱住他,冲外头马夫吼道:“速速回府,请御医。”
跟在后面,姜宓坐的那辆马车里。
仲冬放下窗帘布:“大夫人,前头大人的马车跑快了。”
姜宓仿佛没听到,她满心都沉浸在上辈子的回忆里,只觉前方灰暗,看不到半点光亮。
仲冬皱起眉头,握着她双肩:“大夫人,婢子会帮您的,就算是龙潭虎穴,婢子也定然帮您拿到那方枕帕。”
这话,仿佛是一点火种,让姜宓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眼睛红红地望着仲冬,终于哭出来:“仲冬,我怕他,我真的怕……”
仲冬小心翼翼帮姜宓擦掉泪水:“没关系,有婢子在的。”
姜宓抽抽的,靠在仲冬肩上,努力汲取微末力量。
两刻钟后,马车停了,姜宓拾掇了番,除却眼睛还有一些红,倒也看不出其他。
仲冬扶着她下马车,前脚才落地,主仆两人就见方圆背着商殷,疾跑如飞的往风雪楼蹿。www.dizhu.org
边跑还边喊着:“速请御医。
姜宓愣在马车前,仲冬拉了她一下,她后知后觉回神:“商殷商殷他……”
仲冬眼神闪烁:“大人,好像昏迷了。”
姜宓不敢相信,明明狗暴君身体比谁都强健。
上辈子篡夺江山,征战沙场时,曾三天三夜不合眼,滴水未进,都还一口气斩杀敌军数百人。
狗暴君一定是佯装的,绝对在给她挖坑!
姜宓有些神经质地点头:“对,他是假装的,好引我自投罗网,肯定是这样的。”
仲冬用力拉住姜宓的手:“大夫人,不管是真是假,婢子一探就知,您先回去等着。”
姜宓迟钝地想了想,才踟蹰应允。
仲冬这一去,便是半个时辰,姜宓坐立难安,在北厢院门口几乎蹲成了雕塑。
最后实在等不了,她偷偷摸摸溜进了风雪楼,从止戈阁小侧门爬上四楼。
四楼上,婢女往来,护卫机警,时不时传出方圆的声音。
片刻后,她看到方圆将白胡子御医送下楼,伺候的婢女不敢随意进出房间,在煎了药后一一退下。
姜宓咬了咬舌尖,疼痛让她勉强生了微末力气。
她挺起胸膛绷着脸走出去,扬起下颌对护卫道:“药给我,你们都退下。”
护卫面面相觑,不敢得罪主子,只得将药双手奉上。
姜宓端着汤药,眼见护卫都退开了,她适才同手同脚往房间里走。
商殷的寝卧,她其实比谁都熟悉,毕竟上辈子大半的时日,都是在这里过的。
进门是金丝楠木的八仙桌,然后是大夏舆图的围屏,再往里就是暗灰色的层层垂幔。
层层垂幔后,是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
此时,云丝锦衾间,躺着凤眸紧闭的青年。
青年面容俊美,长眉斜飞入鬓,眉心到鼻尖的弧度挺拔漂亮,薄唇这会抿着,带点微凉的气息。
闭着眼的商殷,要远比睁眼的商殷,棱角更柔和一些,也更好接近。
就是断生的右眉,都没了狠厉。
姜宓脚步虚浮,当站在床沿边,她适才确定商殷真的是晕厥过去了,不是假的。
狂喜像海绵里的水,一点一点挤压出来。
她飞快放下汤药,不顾一切爬上床就往商殷身上摸。
怀里没有,袖兜没有,枕头下也没有……
姜宓急的满头大汗,伏在商殷身上,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
“藏哪了?到底藏哪了?”姜宓脸都憋红了,恨不得将商殷给扒光。
她又急又气,两辈子的爱恨纠葛掺杂其中,又找不到枕帕,回头抡起巴掌,就要给商殷一下。
狗暴君欺辱了她一辈子,她恨不得打死他!
然那一巴掌才落至半途,姜宓眼尖地看到商殷睫毛动了。
她惊恐交加,手僵在半空,动也不敢动。
浅棕色的凤眸缓缓睁开,鎏金滟潋,深如碧波,碧波之下的冷然,渗着浮冰碎雪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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