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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救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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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周峰。

他没打伞,长款的青灰色西装风衣被细雨绵绵浇得湿透,叶行藏毫不怀疑把他身上的衣服揉成一团可以轻易地拧出水来,水珠沿着发梢往下滴,周峰抬眼去看站在自己正前方的叶行藏,动作间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庞,雪亮的闪电划过天际,映照出他脸上乱七八糟的柔软水纹。

周峰对着叶行藏笑了笑,但是雨幕太大,叶行藏也分辨不清那个表情是否可以被归类于笑意,像是被触动了哪个应激系统的开关,他下意识地进入了工作状态,挂上了客气的公式化笑意。

“周总怎么在这里?”

“如你所见,扫墓。”他说。

叶行藏哦了一声,面上神色未变,心里翻江倒海地腹诽了起来,以周家的财力,周峰要买哪块高级的私家墓地不行?非得要来这个看守人十分之九的时间都在打盹的墓园?

这话叶行藏可不会出口,他只是好似顺口问一句地继续着这个两人都不乐见的对话,“祭拜谁呢?”

天色很阴,只有雷电透过铅灰的云层和朦胧的水汽投下俯瞰的冷眼,不断有奔流冲刷地下水沟的雨水积汇声响起,远处闪烁着霓虹灯光的高楼大厦模糊成一团在天际静止的光晕,细微而精密地勾勒出周峰的大概轮廓。

叶行藏眯起眼睛,看见周峰从颧骨延伸至下颔的肌肉微不可见地痉挛着,但脸上却还是笑着的。

在轰隆作响的雷鸣声中,周峰稍稍拔高了声音,语气却是平淡的,“我的母亲。”

雨势说变就变,刚还在逐渐变小,数息之后又开始愈发汹涌,盖过了不远处马路边的刺耳的鸣笛声,叶行藏蹙眉,这下他是真的好奇了,周峰的母亲身份尊贵,周家怎么可能把女主人葬在这样粗陋的地方?

可是,周峰也没必要在这些与他叶行藏毫无干系的方面骗他。

啪地一声脚步向前激起水花的声响,周峰无声无息上前一步,朝着叶行藏招招手,“看在我给你们公司注资的份上,借我躲个雨吧。”

叶行藏伞下乌黑而深沉的瞳孔盯着他,试图穿过厚重迷离的水汽直直地抵达周峰的眼睛,看透他的脑子,将他的意图悉数洞穿,半晌他才幅度轻微地把伞面向上扬了扬,无声地留出了一小块空间。

“她的遗体不在这里。”周峰俯身游鱼似地钻进了伞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角滴落的水,把额前的湿发向后捋,“我给她立的碑。”

“又不是没钱,何必让你的母亲葬在这样的地方?”叶行藏不冷不热地说,语气恰到好处地介乎嘲讽和评价之间,他现在和周峰共着一把伞,距离近在咫尺,人体的热度要在这样一场无休止的冷雨中散尽了,他的手臂贴着周峰的羊绒风衣,好像贴着一块冰冷的墙壁,空气被水汽压缩得很闷很低,叶行藏感到一点呼吸不畅,抻了抻脖子拿手松了松领带,他轻轻地别过头,不太想自己的面部表情被人发现。

周峰恰巧背对着他,留给叶行藏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这让他觉得周峰也是这么想的,除非是惺惺作态,没有人喜欢被陌生人看到自己悼念最尊敬的亡者的样子,因为生者的谎言都集中在生者身上,生者从不对死者撒谎。

叶行藏这一句疑问轻飘飘地丢了出去,像扔进池子的石头般没得到回应,叶行藏耸耸肩,也不觉得尴尬,刚要提出一起走人,就听周峰说道:“......她死的时候很丑。”

仿佛天边的闪电刷拉一下劈头盖脸地袭来,叶行藏的脑海在电光火石间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片段,那本来是自己恨不得深深埋进土中永不见世的回忆,却总是跟落在泥地里的落叶似的,被踩踏了千万遍滚了一身的泥,当它已经被深深掩埋不再为人所知的时候,冷不丁地哗啦一下风吹过来,它又颤颤巍巍地飘了起来,充满恶意地,丑陋地一闪,把名为“过去”“往事”的东西从灰尘堆里挖出来,重新暴晒在阳光下。

老人泛黄的手指带着粗糙的茧皮,他凌乱地解着圈在自己脖颈上的项圈,动作暴躁焦急,时不时地就撕扯到了自己柔嫩白皙的脖颈,终于在老人急促的喘息声中,项圈上的锁喀嚓一下开了,细长的皮革落下,露出捆缚多时的红痕。

“走!”老人嘶哑道,他狠狠地推了叶行藏一把,“走啊!”

见叶行藏还是呆呆的,老人一把拉住他的手,疯狂地向外跑去,叶行藏不知所措地被紧紧地拉着跟在后头,那也是个电闪雷鸣的雨天,老人抹了一把脸甩出水来,飞快地跑过熟悉的山野间,叶行藏深一脚浅一脚地被动地移动着脚步,不觉往后看了一眼——

从天而降的山石泥沙如同咆哮的野兽张开巨口,转瞬间就把自己之前待的那个破茅草屋吞噬得干干净净,平静的山林被埋没得只剩下在庞大的洪流中漂流在泥水面上探出的树顶,大把墨绿色的树叶沉沉浮浮,满目疮痍的土黄色在瞳孔里影子般淌过,时不时地掠过血腥的图景,有的是泡在水中浮肿的青白色的人手,有的是混杂着巨大石块的泥流中沾上的破碎衣角。

“......其他人呢?”潮水般的窒息感涌过了他的四肢,叶行藏在心里低声喃喃,“只有我们活着吗?”

就算问出口老人也不会回答,剧烈的喘气让他没有解疑答惑的余地,他抱住叶行藏的腰肢,一把将他扔了出去!

这里是个关口的高地,叶行藏像根羽毛一样被丢了上去,也不知道一个平日里笑呵呵的年迈老人为什么会有这般与死亡赛跑的勇气和毅力,完全展现出了超乎他瘦弱体格的力气,叶行藏惊恐地失去了倚靠,在高地的泥土里滚了好几圈,眼睁睁地看着老人被黑翅恶魔般铺天盖地的洪流淹没。

“跑!继续跑!”

——那是他见到老人的最后一面。

只有惊悚骇人的一幕仍然停留在视网膜上,老人枯瘦的脸颊仿佛被扼住一般痛苦地抽搐起来,青筋暴露,好像和千万条降落人间的银线慢慢重合,他的手足被山石虬结扭曲地砸断覆盖住,没有被泥流遮住的身躯完全变形,血水转瞬就融进了雨水中,被冲刷流走,他仿佛是在倒气般嗬嗬几声,瞳孔急速放大,满是对即将降临的死亡的恐惧。

——几秒后,他整个躯体都被漫天的黄泥完全覆盖住了。

叶行藏手脚发软,但是仿佛远古巨兽般窥伺已久的泥流却不会等人,这个高地撑不了多久,不一会儿就会被接踵而来地吞噬。

他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向灾难殃及的范围外跑去。

漫天的土腥味、铁锈味和水腥气,他鼻尖微动,灵敏地捕捉到了另一种无法辨识的气味。

叶行藏的身子轻微地晃了晃,仿佛从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中回归了现实,老人死前的面孔悄无声息地浮现,他低声对周峰说:“没有人能面对死亡的时候还保持优雅。”

“是啊。”周峰转过身来,脸孔正对着叶行藏,神情有几分恍惚,“尽管如此,死亡本身还是美的。”

“为什么?”

“未知的东西总是比已知的东西更会给人以美感。”周峰回答说,他好像总算是从异常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回到了上次和叶行藏吃饭时的口气,听着直率又带了点抒情的尾巴,诡秘的,漫不经心的,尤其对着叶行藏会有些许调笑的意味:“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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