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墓园（1/2）

虽然周峰和叶行藏的炮友合约未能达成，意外地是周峰并未就此收回对楚行的注资，考虑到楚行艰难地在破产边缘挣扎的境况，也许叫人道主义援助更加合适一点。

经营得当的话，还真能有起死回生的结果也说不定，叶行藏转了转笔，随手在一份文件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但是楚行这样的小公司也再也经不起折腾了，金融风暴让这个本就根基尚浅的小公司元气大伤，真正要命的是，在本就岌岌可危的时刻，楚行遭到了另一个庞然大物的针对性狙击。

并没有掩饰身份的打算，叶行藏只是留了一点心思，便轻易地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出了主使者的身份。

——楚家。

但叶行藏知道，这件事恐怕和楚戈无关，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他对楚戈的秉性还是相当了解的，楚戈这人眼高于顶，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只要不惹到他头上来，他也不会多管闲事，但楚戈其实很看不惯隐藏在隅角处不干不净的手脚，更不可能一声招呼不打就对那个时候还未正式分手的男友的公司动手，他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这也是叶行藏最近才加班加点地调查证实后的结果，他不得不庆幸是周峰给的这笔救急资金，数来数去，A城能够和楚家抗衡的到底不多，周峰恰巧在其列。

至于楚家内部到底和楚戈这个现任家主起了什么龃龉，那就不在叶行藏的关心范围内了。

事情正如叶行藏所想。

“叮铃铃——”

“够了！”楚戈接起电话，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楚行究竟做什么了？不过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而已！至于你们联合施压要我对付它？”

“楚行是什么段位？我们楚家是什么段位？既没仇也没怨，犯得着去找他们麻烦？”

“少爷。”一道苍老的，稳重的声线带着滋啦的细微电流声从听筒中流了出来，楚戈在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瞬缩紧了瞳孔。

“......管家？”

楚戈没想到这次打电话作说客的是这个麻烦人物，管家在他接管楚家的事务之后就很少出现在自己面前了，但有些东西确实如影随形地铭刻在骨子里的，他像小时候那样不自觉地微微垂下头，声音拘谨了几分，“......你也要求我对付楚行吗？”

他已经是家主了，楚戈冷冷地想，可他还是叫我少爷。

这代表什么？

这能代表什么？

管家在那头从容不迫：“当然。”

渐次消失的山路，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被毫厘不差地封在外头的风声在楚戈的脑海中渐次闪过，年少的自己所深恶痛绝的怯懦感和无力感呼啸而至，楚戈呼吸微顿，他蜷起手掌紧紧地握着手指，仿佛在虚空中掌心与那束勿忘我的花朵再会，于是他再次开口时已经迟缓了几秒，“你的理由呢？”

那头传来沙哑而粗粝的轻笑声，“少爷难道不知道吗？”

“我们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楚行。”

“而是叶行藏。”

楚戈眼瞳霎时变得通红，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是从喉咙底部发出来的声音，“因为我？”

“您觉得是，那就是吧，少爷。”管家好像从未变过，楚戈单单是在通话的另一边都能想象出这个在楚家为自己的父亲服务了一生的老人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表情来打这一通电话的，那一定是自己从小就恨极了的旁观者姿态，每一条刻在脸上的沟壑，每一丝从嘴角延伸的弧纹，都充满了虚假的怜悯。

真可怜啊。

真可悲啊。

还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弱者呢。

他悲天悯人着，却从不回答，从不救助。

呼啦啦的风声从窗帘飘扬起的那一线罅隙中渐起，寥落的光斑跌落在室内，融化在九点钟的日光里，在楚戈显现出虚影的视野中，叶行藏 站立在窗边，还是现在的样子，穿着黑色的严肃的正装，把温柔过头的面目裹在风里。

他一手拿着电话，怕这一幕被惊扰了一般，不说话。

“你们要知道，我是家主。”顿了良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很沉稳很冷淡的声线，在他有限的一生中，似乎从未有这样的勇气抹去少年时代的阴影，像真正的家主一样这般说话。

“我不同意，免谈。”

管家还欲说些什么，通话就被挂断了，空气中惟余滴滴的挂断声。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楚戈模模糊糊地想着，在偌大的办公室中蓦然生出一种无处安放的空落感，在夜里，在梦中，无数次如期而至的含混的躁动。

这真是奇怪的事情。

他在的时候，我一眼都不想多看他乖顺的脸庞，再怎么超凡脱俗的美丽，只要被完全掌控，就只是被网在蜘蛛利吻下的猎物，作为弱者被吞噬是既定的归宿。

他走的时候，我却仿佛失去一切，好像被逼至绝境的人，在某种疯狂中突兀地生出为着什么提起刀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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