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2)
展源:
你很快就能得到关于我的很多负面消息。
现在我独自坐在佩那德站的北口咖啡厅,从这里的窗口可以看到不远处停机坪上传来的“飞鸟U33”运输机引擎发动时的微蓝火光。距离我离开地球前往纳尔星还有三个小时,我幻想你会来找我,我们会充满戏剧性地在离别最后一刻相拥,而不是你穿上那该死的婚纱彻底投入一个错误的怀抱。
二十三年前我就来过这儿,为我的父母送行。他们一个是驻K8星系阿尔法站的军士长,一个是愿意随夫远行放弃事业的植物学家。那时候我懵懂地憧憬着地外生活,想象着夜里入眠时躺在孤寂的星海里,睁开眼伴随着休眠仓有节律的咔哒声和“狐耳”星座划过眼前的绚丽。他们承诺我满二十岁便向基地申请,然后就能一家团聚。但是一年后,他们的确向着更深更深的地方远行了,一去不返。
这是一首漫长凄凉的歌,在我内心深处独自哼唱了数十年,我想要唱给你听,小源,我知道你和我有着类似的痛苦。尽管这痛苦的源头决然不同,我看到的你和我一样背负着莫名沉重的枷锁还要装作如无其事,我们难道真的是在自作自受吗?
我想再听到你的声音,想听你熟睡后在我耳边平静安逸的微微呼吸。而未来,我大概仅能靠着这些回忆在粗粝的电磁沙暴里过活。
你大约听到那些人如何议论我这样一个遭到流放惩戒的毫无伦理,不顾廉耻的科学贩子。流放对我倒是算得上种安慰,那至少证明我曾经充满野心,并将之付诸行动,我的行动动摇了一部分人类存在的根基,让他们害怕,不得不采取动作。
我还不想承认自己退无可退。
人就是这样,当你还在我身边时我觉得很多事情都不会变得更糟,我们还在同一颗星球,我们还能感受同样的日升月落,还能听到熟悉的语言而不必坐在嘈杂的窄小的咖啡厅里等待煎熬。我没有那种勇气,让自己放弃或者让你放弃,我活该承受自己懦弱的结局,和我生命中其他易消磨的片段那样,我们共同的时光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这并非忏悔,并非求得你的怜悯,局限在这张单薄的白纸上的仅仅是我想让你明白的万分之点滴,还有“再会”。
希
大屋里的人都睡熟了,今天大家都累得够呛,除了展源。她伸出手来抚摸着摆在梳妆台上皱巴巴的信纸,仿佛在触摸情人的脸庞,满是字迹的纸片被攥在手心柔皱,又被小心翼翼地铺展开。身后熟睡着她的合法丈夫。
“是不是一个错误还不一定呢。”
展源自言自语,在黑暗中把那纸来信慢慢撕碎。
没有人注意一辆摩托车驶入了“逍遥宫”斜对面的小巷,这里头和外面是截然两种世界,除了开有几家小酒馆的后门,就是小贩的临时摊点,此刻全已经打烊收摊,孤独的霓虹灯闪烁不停。“逍遥宫”占据着乔四大街中心街道的位置,门前车水马龙,从太阳刚刚落山到现在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依然充满了劲头。
把车子往黑暗处一扔,陈簌脱下头盔,将车后只有家用工具包大小的皮包往腰间系紧,刷地从架棚上拉下伸缩扶梯,快速灵巧地窜了上去。
她沿着光秃秃的瞭望台走了一圈,西面视野还算开阔,可是那家伙万一没有从正门出来的话,西南面突出的建筑就是最大的障碍,或者她第一枪失手。
踩在高台的边缘,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指来宽的望远镜朝外探出身体,接着又看看时间。
差不多了。
解开腰间的软皮囊摊在地上,五支零散配件半分钟内组装为一支“烈焰”,陈簌摁下塞在耳朵里的防干扰瞄准器开关,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只有她和目标的猎场。喝得意兴阑珊的男人们簇拥着主角登场,天一亮,每个人都不会错过这条由自己亲手制造的大新闻。想到这儿,陈簌心情愉悦地扣下了扳机。
任捷坐在馄饨店角落,他面前的食物糊成了可怕的坨状,墙上悬挂着的老旧显示屏里播放着驭胜集团独生子隆重婚礼的画面,婚礼仪式后新人走出教堂,转而则是蒋维川和白苻坤一笑泯恩仇的拥抱。
安蒙把天然卷扎成丸子头,他专注地吃着食物,像只把脸埋在食盆里的猫。
“你不吃的话给我。”见不得任捷一个大男人挑食浪费,小安端过对方没有动过的馄饨毫不客气地继续起来。
任捷不介意,他的目光持续锁定着新闻,蒋白两家闹翻还是和解,在外界看来仍旧扑朔迷离。
“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为什么还要选择帮她?”
“我知道她什么样,”小安把汤喝个精光,抹抹嘴:“有什么好看的?”
任捷浅浅笑了,他的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没有了平日里不苟言笑时的冷酷。安蒙把饭钱用烟灰缸压住,无奈瞅着这个好看的家伙:
“我们还约了看医生的。”
两个人走到店门口,跟在后面的任捷却站住了脚步。小安回头,只见男人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般定在了原地,
“喂喂喂,别磨叽了行不行,你知道正规医院的号有多难预约吗?”
来到任捷身边小安这才看到,不大的馄饨店里的食客们都抬着头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屏,里面是新近第三区总督有力竞争者平寿卉今日凌晨被人在乔四大街暗杀的劲爆新闻。
医院大厅里人满为患,长蛇阵从一头扭曲到另一头。
护士看着验证仪上三十出头有着深栗色卷发女人的头像,又看看窗口扎着丸子头满脸络腮胡安蒙的脸,他正乖巧地把拇指摁在指纹机上:
“我还没来得及去户管局改照片。”
“第三阶段?”
“对,所以激素有点旺盛。”安蒙摸摸自己的宝贝胡子,亲切和善地看着那个年轻女人。
“您预约的号前面还有两位患者,请在大厅稍等。”她习以为常地把号单打好递出窗口,叫了下一个。
坐在医生办公室里,任捷脱了上衣露出左臂,老医生让他做了些基本动作,在电脑上输入病案序号,任捷胳膊的摄片全息影像在桌面上显示出来。
“已经完全恢复啦,一开始我还比较担心那些错位的裂缝,不过现在看来也弥合得很好。”
“谢谢您,医生。”
“骨纤维剂可以不用吃了,钙剂如果还剩的话可以吃完。这段时间你太太每次都陪着你,小夫妻很恩爱啊。”
“多亏他,否则我现在还没有拿到居住证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扭头看了眼坐在门口穿着皱巴巴牛仔裤和深灰色T恤,捧着一本过期杂志翻来翻去的小安,年轻的男人平静道:“他真的很爱我。”
“真羡慕你们年轻人。但是话说回来现在的异地婚姻户籍制度就是不人性,”老医生笑着交给任捷一粒胶囊:“我们还要再做个小检测。这是显影胶囊,没有后遗症,八小时内会自动代谢出体外。”
医生嘱咐任捷躺到治疗室的床上,拉上帘子,把一台仅有床头高的仪器探头贴在了任捷的左臂上,他能感到探头在微微发热,胃里的胶囊让他感受到奇妙的晕眩。
直到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猛地,任捷突然睁开了眼,他迅速翻身下床揪住老医生的衣领,挥手将那贴在自己身上的仪器打掉在地,随即扯开帘子对着满脸惊恐的老头咬牙切齿地问道:
“你想干什么?!”
外面的安蒙听到治疗室里发出异样的响动,不止他,同坐的几个待诊的患者都开始对着关闭的治疗室露出好奇。心里打起鼓来,本能四下找寻最近的安全通道,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趁机溜,谁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家伙发什么神经!可等到惴惴不安挪到楼梯拐角时,这个人终于还是咬咬牙返回来推开了治疗室的门。
脸色惨白的任捷揪着瑟瑟发抖的医生要老拳相向,小安箭步上前一巴掌打在任捷脑后,接着二话不说扯开了两人,任捷本来就觉得自己眩晕难当,小安这巴掌下来他更感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向后退了几步,噗通倒在地上!
老医生当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打开对讲机叫道:
“骨2病室有病人显影胶囊过敏!”
小安愣在原地,这时两个护士已迅速赶来,他们其中一人跪在当场配合医生,另一人把木头似的安蒙推出了病室外:
“抱歉太太,麻烦您在外面等。”
安蒙皱眉,抓抓脑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扮演着陪伴丈夫看病的“太太”角色,这下门又重新关上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觉得自己刚才狠敲任捷的那只手手掌心在发疼。
“你可真是万里挑一。”
安蒙觉得自己不单手疼,肩膀更累,自打从医院回来后任捷就声称他头还是晕得特别厉害,然后一直赖在自己肩上,这个比他还要高半个头的男人半缩在沙发里,像是睡着了般。安蒙无奈,让他到床上去躺着,对方迷糊着说不。
“医生和我说这个药的过敏休克现象只会在极微小的概率下发生。他们医院有近十年没有发生过你这种现象了。”
“极微小,但不是完全没有。”
“我肩膀酸得很,你往那边挪挪。”
小安受不了任捷把重量都压在自己脆弱的右肩,任捷抬起脸,鼻尖刚好碰到安蒙乱糟糟的胡子:
“你身份证上的女人是谁?”
“不知道。”他没有撒谎,这种事谁会晓得,某个被自己稍微替用下\\身份的倒霉鬼而已。
“你不会真的是双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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