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叁-那是五州最优秀的一支队伍，直到今天也无出其右（1/2）
电话铃音清脆。朱以先笑着放下手里的军报，戏谑地看他一眼，起身出门去了。
靳秩徽接起听筒抵在耳畔，都还未说话，先听见线路杂音里那人轻轻的呼吸声。声声入耳，他一下子晃了神，思绪像石子一样下沉，只一轻响便滑入不可见底的静湖之中。
临行前一晚诸事繁杂，他们从司令部出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周羲琤执意不回医院，陪着他回去了他们在潞陵常住的那个小院。
长夜过半，沚州军马清晨便要出发，并没有再多的时间留给他们，反而还有一屋子东西等着收拾。
周羲琤进了门就不愿意再穿外面的衣服，简单洗漱之后随手把睡袍披在外面。他看着那一抹水蓝色在房中来来回回，也是这样轻轻的气息萦在自己的身侧。但那时候，这气息总是带着一点点的温热，碰在人的皮肤上像化似的，一层层舒展开来。
究竟不同，他想。
周羲琤听他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有意的放轻了声音道：“秩徽。”
“……”靳秩徽一听他开口，本来预备好要训他的话却像一下子全堵了回去，举着话筒只听沙沙的杂音在两人之间反复来回，硬是横下心道：“乱跑够了？舍得来找我了？”
“这是哪儿的话。”周羲琤的声音缓缓的，却带着点平日里少见的轻柔，“你在固遥只有三万人马，让我在潞陵怎么待得住。我在泽阳，起码比潞陵离你近些，你不让吗？”
这话说的轻软，如同一根又细又软的绒毛，在人心尖上最软和的那一处平白挠了一下，带起无数的水波纹来。靳秩徽只觉得喉头一滞，情知自己势必是要拜下风了。
“你……”靳秩徽说到一半几乎投降，却强行把话头掰了过来，“你不让医生说实话，那你自己跟我讲。”
周羲琤笑着轻轻呼出口气，把手边的药盒盖上：“本来就没什么事，医生只是说我应该多住几天，其实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你就蒙我吧，我还不知道你！”靳秩徽如何听不出他掩饰，几天的担忧拧着结在一起，一时间全都发了出来，“你等着我回去的，你尽可以试试，自个儿出不出的了沚安城！”
“那敢情好，还省的我操心了。”周羲琤换个姿势蜷在沙发里，倒下去把额头依在扶手上，闭上眼睛笑起来，“那我就在泽阳等着，行不行？”
“你还想到什么地方去，”靳秩徽犹不解气，真是恨不得顺着电话线过去攥一把这人的手腕，方能解一解心头烧燎一样的抓挠，“查完就在泽阳老实等我，不许再乱跑了。”
“好，都听司令的。”周羲琤拖长了调子糊弄他，闲扯几句把这话头绕远，才又问道，“固遥怎么样了？已经开打了吗？”
说起正事，靳秩徽忍不住又絮叨他，可也知道他放心不下，还是道：“现在还没有开始。这一周以来边界线都很安静，只是固遥城墙上有人巡岗。我们驻在固遥以南三十里的地方，登高一些就能看西隆人的营帐，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要是说交手的话，大约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你要小心。泽州兵马毕竟不熟悉，宁可慢一些也不要冒险行事。固遥就在眼前了，别急在这一时。”周羲琤道，“西隆人用兵多诡，他们一旦发现我们在马坪和固遥都有布置，很可能会集中主力捡人少的打。三万人只够把固遥城拿回来，但是想要据城抗兵远远不够。你要跟程深提前打好招呼。”
“我知道。”靳秩徽道，“程深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两边夹着峡谷都是我们的人，联动合围反倒占着优势。你不用担心。”
周羲琤轻轻的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我让朱以先跟着你，以他的能力，我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但是他毕竟不如我了解沚州，万一有什么变动他可能留意不到。你让宋钦每两天发一份简报过来给我，固遥的事情，我也得跟着看看。”
“你又是这样，你刚才怎么答应我的？”靳秩徽皱起眉头来，“我不同意。羲琤，你就踏踏实实地等一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一份简报而已，看完用不了五分钟，能费什么精神。”周羲琤坚持，“你就权当给我明一明耳目，行不行呀？”
靳秩徽再次语塞。他发现一旦两人隔着距离，他就再也说服不了周羲琤。只要对方的声音从听筒里柔缓地飘出来，他就只能满心欢喜地听着，没办法组织出任何一番道理来反对。
“好啦，那你就是同意了。”周羲琤笑起来，“怎么做我到时候会再跟宋钦交代，你就不用管了。我还得……”
絮絮的话音填满了整间屋子，在夜色中消隐下去。
月光如练，落入人间却柔软了下来，唯余一室的暖黄灯光。
半月之后，淮掖。
“泽州前线连胜两场，边陲四个大镇全都收回来了，这刚多长时间。”章子昭拿着电报，捏着眼镜腿边看边笑，“靳秩徽打仗又快又准，真是漂亮啊。”
“他带兵一向沉稳，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常钺心情颇好，连看报纸都觉得顺眼，“通电全军给他发嘉奖令，五州都要发到，好好鼓鼓大家的士气。”
“您这一发，五州上下必然振奋，”章子昭笑道，他边说话边拿着电文左看右看，话音却忽然一停，“咦，我看这随军驿报上，参谋怎么不是小周参呢？”
“哦？”常钺抬起头来，“是什么人？”
章子昭皱了皱眉头，几步走回桌前，把电文往前一递。常钺看完，脸色已然沉了下来：“我就说朱以先从潞陵回城，走了大半个月怎么还没到。”
“这靳司令，还是太鲁莽了。”章子昭说着，把花镜摘下来放在一边，“调换随军参谋是大事，他怎么都不交报委员会批准，也太自负了。话说回来，固遥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着，这周羲琤也不知做什么去了，不像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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