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柒-“我指使他,是吗?”(2/2)
靳秩徽单指扣着桌面,并没接话。朱以先刚把视线收回来,只听顾鉴舟在旁边插了句话。
“朱部司。”顾鉴舟道,他说话的时候单手支着头,等到朱以先向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才坐直了,跟他的目光正好接上,“你恐怕是会错了意。刚才靳司令说了半天,也并没有把整个潞陵都翻来覆去地查一遍。只是说到目前为止,还有很多我们讲不明白的东西,单单是冯极封锁整个潞陵城,与外界隔绝开来这一件事就很值得追究。是谁授意他这样做的?他有意把消息隔绝开来,或许是跟马坪前线有关呢?”
“怎么有关?”朱以先看着他轻轻一笑,手底下却一扔,钢笔啪嗒一声落在桌面的报告上,墨汁溅出几点蓝黑色,“没有冯极,马坪就收不回来了?”
顾鉴舟知道他这是火气上来了,却向来最不耐烦他这幅样子,伸手把报告啪的一声合上,皱起眉头道:“那按照朱部司的意思,查查冯极,马坪就收不回来了?”
朱以先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了一瞬,而后又冷冷地往上扫,最后盯着顾鉴舟的面庞:“你总跟这个冯极过不去,是做什么呢?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无非是想说,有人在暗中指使冯极,让他把潞陵和五州隔离开来,最后会为害前线。但也就是像你们刚才说的那样,冯极现在是代司令行事,他把马坪搞丢了,对他有什么好处?这难道不是更讲不通吗?”
“讲不讲得通是一回事儿,”顾鉴舟与他目光相接,眼底一片冰寒,“怎么讲的又是一回事儿。”
朱以先敲打着桌子的手指猛地停了,他把眼前的报告用力推到一边去,双肘压上会议桌的两端,紧紧地盯着顾鉴舟,半晌冷声开口道:“顾总参你的意思是,指使冯极的这个人是我,是吗。”
顾鉴舟迎着他,一挑眉毛也凛起神色来:“我没这么说过。”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朱以先保持着这个姿势,板着脸盯起顾鉴舟不放。靳秩徽和程深在边上不好说什么,只得一个低头继续看报告,一个心思急转,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挖一挖冯极这边的内容。而顾鉴舟则彻底挪开了目光,眼神落在桌角的一小块纹理上,一面想着怎么才能让朱以先松口,一面却微微又些后悔追得太紧,把朱以先惹急了。
半晌都无人说话,朱以先平了平心绪,强行把目光撕下来,换回一副平稳的语气道:“我昨天去找冯极的时候,也问过他这一点。冯极本人说,这么做是为了隔绝外界对潞陵的干扰,不打扰司令部进行决策。我知道,冯极这么做是极端了一些,最后的结果也并不好。但是他本意不是坏的,也是为了保全潞州而已。各位,我言尽于此,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其他人再往下追究也就不合适了。程深三人各有想法,但是都很识趣地不再多说,把手里的报告放下,交还给坐在上首的朱以先。
朱以先伸手理了理报告,刚想开门送客,却又听靳秩徽道:“还有一件事,我们自从进到潞陵城来,就没见过韩司令,反倒是魏少参跟着忙前忙后的。还请您跟潞陵司令部沟通,早日请韩司令回来主持事务。”
朱以先闻言一顿,手里还捏着一份报告,向靳秩徽道:“韩司令正在病休,你何苦着急找他回来呢?”
靳秩徽道:“潞陵司令部不能无人统领,冯极之前带着魏少参忙前忙后,算是把事务都周转起来了。如今冯极不在,让魏少参独自主持事务未免不妥。潞州在韩司令辖下已有二十余年,还是请老司令回来坐镇最妥当。”
“你觉得这样妥当,可也要为潞陵想想,”朱以先一笑,凤眼高挑似的眯起来,盯着靳秩徽道,“冯极不在,魏思理难当大用,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我们之间商量?还是说你跟顾总参一样,认为我跟冯极蛇鼠一窝,要成心为害潞州。”
顾鉴舟目光一垂,无声地叹了口气。
靳秩徽未置可否,只见朱以先单手捏着报告前后搓了搓,忽得又道:“靳司令,人言不可尽信。不管是办事还是说话,都还是眼见为实来得更可靠些。这人上了年纪,记东西难免容易出岔子,要是听什么信什么,样样都当真,可要小心上当啊。”
靳秩徽闻言心里一凛,而朱以先却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拎起公文包准备走了。他刚刚站起身来,只听会议室门口又有人敲门。
“进来。”朱以先扬声应道。
“靳司令,”上午给他们带过路的那个小行员推门而入,他向四周围看了看,话头像是有些后悔似的顿了一下,才说道,“周参说有事找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