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2）

宋瑶觉得自己恐怕是最无用的细作，分明有无数次机会，却沦落到如今任人宰割的地步。

他们出城时日头已经偏西，顾忌宋瑶的身体一行人走得不快。京郊旷野上的花花草草，被大雨洗过，带着一股清新的香味。宋瑶揭开窗帘，香味夹杂着蒸腾的水汽铺面而来，抬眼望过去，上轿时还有那么高的太阳，转眼就压在了地平线上。

陆冲骑马走在稍后，看见她脸上还黑黢黢的，加快速度靠过来，从袖子里掏出叠的方方正正的一块帕子，说：“怎么不把脸擦了？你不会是还想跑吧？”说着目光往宋瑶肚子上扫了一眼。

宋瑶接过帕子，没擦脸，垂首想了片刻，问：“陛下会怎么对我？”

陆冲眼皮一跳，他很有些担心，宋瑶这人有时候觉得挺和顺；可偶尔会像爆竹一样炸开，闹不清接下来她会做什么。他若答得不好，让她难以安心，到时候就是拿一根簪子戳死皇帝，他都信她做得出。

陆冲想了想，说：“今儿一早陛下召见我，让我看顾好你，等宫里太平下来，就接你入宫。已经下旨封了嫔，谕旨高五德带进宫了，已经算数，你如今已是大周最金贵的娘娘。”

宋瑶似有些不信，没有说话，但周身的气氛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陛下膝下无子，你若生下个男孩儿，准封为太子。太后和荣王也就没借口闹腾了，陛下也就省心了。你说你是不是最金贵的？”陆冲笑道，“往大了说，连今上都得看着你的脸色过日子呢！”

陆冲又担心宋瑶太过放肆，惹怒李由桓，就算怀孕时不能拿她怎么办，等孩子生下来还不能算账吗？于是又道：“不过，后宫妃嫔多，你也得小心行事，别那么直接，太嘚瑟得罪了旁人，后宫那些阴狠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宋瑶听了怔怔的，不知哪儿来的一滴水落在宋瑶脸上，宋瑶顺手用帕子擦脸上的水渍和黑泥，问：“太后想让荣王做太子？”

陆冲说：“是啊！陛下虽是太后亲生的，可总是防着他似的。开始特意养着怀王妃，大约也是想留个先帝的孙子在手边,后来荣王找到了，又想立荣王了。”

“怀王妃有孕啊！”宋瑶惊道：“生了吗？”

“生了，难产，一个女娃，王妃没挺住，去了。”陆冲说。

“那孩子呢？”宋瑶问。

陆冲摇头：“应该还活着吧，不过她那身份，还不如随她爹娘去了爽利。”

宋瑶一时无语。

夜是从空气的凉意开始的，走进一片小树林，一阵清凉的气息贴上皮肤，起先是精神一爽，而后便觉得有些凉了。林子里本来就暗，一走进来，似乎就很突然地闯进了夜里。

宋瑶在黑暗的小轿里，听见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的响声，还有人马踩在草地上的声响，这一切都在暗示，她在茫茫然中即将奔赴新的战场，不知前方有什么在等她。

宋瑶伸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五个月的胎儿已经有了动静，似乎是感受到母亲的抚摸，很贴心地回应了宋瑶，正踢在宋瑶掌心。她欣喜地笑起来，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她有人相伴，就在她的血肉中，不会伤害她，不会舍弃她----起码未来的五个月内他们母子会紧紧联系在一起，共同面对将来的凶险。

离宫不同于皇宫，选址在山明水秀的西山脚下，宫中引入西山山泉，把山中秀美的风景融入离宫，让这座皇家宫殿与自然风光相映成趣。

天边的月亮像切开的一片西瓜，朦朦胧胧照在黄瓦之上。

宋瑶一脚迈过门槛，转身回望了陆冲一眼。

白月墨竹，一身红衣的陆冲正目送她，这样的陆冲看来格外精神，她有个奇怪的感觉，今日这一幕将牢固地印在她的脑中，一直都会记得。

转念间，宋瑶突然发现，竟然是陆冲一路把她送到此地，恩怨悲喜，纠缠难辨。这些念头，让宋瑶这转身回望的一刹，有了些许隽永的意义，从这门进去，她面对的将是与此前完全不同的人生际遇了。

她没有留意到，有一盏灯火渐渐从深宫中出来。

李由桓得了消息特意来接她，让段五常提灯行到此处，立在廊下，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人在即将面对新环境的时候，内心不安时会本能地向亲近的人寻求依靠----正如宋瑶的这一眼，只是李由桓没料到，宋瑶打心底信任的人竟会是陆冲。

这时候，陆冲似乎也动了些感情，朝宋瑶挥手，说：“快进去吧，好好养胎，没人敢为难你。”

宋瑶微微一笑，月下的笑颜美得像画中精灵。

陆冲头一次领悟到宋瑶的美貌，微微吃惊，转而笑道：“他可是太子！”

宋瑶问：“若不是太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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