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匡谏(1/2)
距离夜宿桑哥府邸那日,已过了十日有余。---他本以为那日事后,便是春.梦无痕。哪料那颠倒狂乱的一夜,却如噩梦缠身,让他十余日后仍是无法自拔。
他因病告假,在家休整,可这十日来,心灵何尝有一刻的安宁?滔天而来的愧悔、羞耻和自谴几乎将他击溃。他对桑哥向来敬而远之,哪料一步踏错,便至万劫不复的境地。自幼所学的孔孟仁义之道,程朱性理之学,在汹涌的欲望面前,全都化作飞灰,随着他的信念一并崩塌了。
自己做下这样的事,以后在桑哥面前又何以自处?他又如何同他撇清干系?那副搁置已久《罗汉图》,他还未及完成呢!
赵孟頫颓然叹了口气,垂目看了看案上半成的画卷。菩提树下,静坐的罗汉已隐约有了轮廓,绯色僧衣红如赤火,可唯独面目那里难能描摹。刚欲下笔,心头杂绪便叠涌而来,脑海中浮荡的竟是那人的面孔:桑哥嘴角噙笑,冷眼望他,一脸凉薄。他勉力压制,那面孔反而突然扭曲,幻化成狰狞的恶鬼,在苦难无尽的地狱里苦苦挣扎,永世不得超脱。
他瞬时惊出一身冷汗,忍不住低呼出声,画笔也登时坠落,画上的僧人溅上了一身污浊。见此,心里陡起无明业火,猛地掀起那画卷,用力揉烂扯碎,碎屑如凌乱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了一地。
管夫人听到声响,匆忙进屋,待看到一室狼藉,不由失声:“相公?”
看到妻子忧切的面孔,内心的懊悔又如巨浪般排闼而来。他做下了那样的事,身心俱是污秽,根本没脸见她!
闭目忍了半晌,才勉强平复,睁开眼时,双目仍是涩痛,他压下内心的酸楚,向妻子柔声一笑:“我无事了,明天便去上衙。--*--更新快,无防盗上dizhu.org-*--”
……
今日是大朝会,一清早,百官纷纷赶往大明殿。他自崇天门前下马,恰逢桑哥乘着小舆而过,那人不经意回头,待瞥见他,先是一怔,而后蓦地笑了,却不滞留,稍稍停驻,便扬长而去。
他却在原地呆立许久,心下怅然若失,像被掏空了魂魄。待到了大明殿,仍是浑浑噩噩,木然跟着百官山呼叩拜,俨然已一具毫无意识的木偶。
皇帝高坐于上,神情高深莫测。他年已七十有余,虽常年病痛缠身,仍脑筋清醒,大权独握。即便朝内政斗不休,四方叛乱迭起,皇帝仍以自己的意志稳控全局。纵然桑哥秉政擅权,气焰熏天,朝政也无一日脱离他的掌控。
他遥遥望着皇帝冷漠的眸子,那老花的双眼虽然枯涩无光,仍是犀利尖锐,让人望而生畏。忽必烈一朝,先后有阿合马、卢世荣二相,两人在位时虽擅权独断,可一旦失势,皇帝便对其弃如敝屣。
那么桑哥呢?他没由来的心生隐忧:自古权臣酷吏,一旦走上那条路,又有谁能全身而退,得以善终?
他摇摇头,用力甩掉心头杂念,才听出朝上所奏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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