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21)(1/2)
一场波澜壮阔的浮生梦落幕时, 每个人都像被风吹散的砂砾, 渐渐消失, 原本华丽盛大的幻境也顷刻间坍塌。
梵茵像从半空中生生坠了下来,下意识伸出手,却触到了冰凉的墙壁。
“梵茵?”
“梵茵, 你怎么还没出来?”
磨砂玻璃门外, 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梵茵拉开门。
季千帆见她倚靠在墙壁上,额头汗水涔涔,面色泛白, 嘴里喘着粗气,一下子愣住了, “你怎么了?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梵茵低头,看着自己平平无奇的双手,失了神一般, 怎么回事?
“要不要去医院?或者吃点药?”
“不用。”
梵茵摇头,抬眸看着她, “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了。”
……
距离下个月3号, 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
梵茵给小筱打了个电话,向她索要一张刘奶奶的封印符, 又托她照顾家里的三小只,自己则留在季千帆的别墅里打下手。
季千帆将一百多米的仿古筒纸铺陈开来,沉浸在绘画中, 梵茵就在一旁给她描述场景, 撰写台词、递换工具和整理画稿。
两个人夜以继日, 废寝忘食的撑了十几天,一幅足足有五六十米的简笔仿古画终于新鲜出炉。
梵茵看着那流畅优美、栩栩如生的一幕幕场景,仿佛跃然纸上,不由笑了,“真像啊,多亏你了。”
“千帆出品,必属精品。”
季千帆累瘫在她身旁,拿着画笔的手都颤颤巍巍,“不行,我这只手要废了,你得补偿我,我要吃好吃的!”
“没问题,就是……”
梵茵还在审视着那张画,目光最后定在画纸上方一处留白,“好像缺了个名字。”
“是哦,你觉得叫什么好?”
“《梦网》吧。”
为木樨编织的梦网。
季千帆也觉得合适,提笔写了上去,“好,就叫梦网。OK,大功告成了!你答应我的啊,我想吃清蒸螃蟹、油焖大虾、水煮茧蛹、糖醋里脊……”
季千帆在说话时,梵茵看了眼手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干嘛?”
“3号了!”
“3号怎么?”
季千帆蓦地精神了,“完蛋,小舟的比赛!”
总裁回来的日子……
梵茵连忙给白涵宇发过去消息:白总助,可以把圣亚集团万总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白涵宇】:不行哦,总裁交代过了,不允许你私下里联系他,以防你起不轨心思。
梵茵,“……”
【梵茵】: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白涵宇】:万总今天没有行程,就待在西郊的绿野别墅。
【梵茵】:多少号?
【白涵宇】:梵小姐,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难道真的被BOSS猜对了?你想……
【梵茵】:我没有
“你在和谁发消息啊?”
季千帆伸过头来问。
梵茵收起手机,“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先把画挂起来,等我回来。”
“诶……”
季千帆还没回话,她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什么事啊,我的菜又泡汤了!”
……
梵茵直接打了一辆车到绿野别墅。
本来觉得万景峰是名人,如果装作他的朋友来拜访,说不定能跟着门卫混进去,没想到绿野别墅的保安系统极强,说不出门牌编号,连大门都过不了。
她站在别墅区外,正焦急如何进去,从栅栏里伸出的几枝娇艳海棠花上倏然出现一只通体晶莹、洁白无瑕的和田玉镯。
吓了她一跳。
木樨轻飘飘的摇着扇子,姿态妖娆地从中冒出来,“神仙姐姐,你找不到路?”
“我我不知道门牌号。”
“3312”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说过,你身上的灵气很浓郁,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很舒服,你是来找我还是找景峰?”
“我是来找你的。”
“哦?”
木樨惊疑,本来还以为她又是来劝景峰什么珍珠雪的,“找我有何事?我可正忙着呢~”
“你在忙什么?”
“你说呢~”
木樨勾唇,唇瓣红似丹砂,好像正在品尝着什么,眼角说不出的妩媚又狠绝。
梵茵知道,她一定又是在忙着吸噬万景峰的精气。
“木樨……”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说了几个字,“我帮你找到了梦网。”
话落,木樨摇动的蒲扇渐渐静止,眼角的笑也僵滞了,目光出神的看着她。
“梦网?我一句玩笑话,神仙姐姐也当真了?你当真以为我会眷恋那个负心汉给我画的饼?不,我现在……只想让他死。”
“你先跟我来吧。”
梵茵拿着和田玉镯,带她来到了季千帆的别墅。
别墅中,季千帆随便弄了点热乎吃的,已经累得不行,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木樨朝私人别墅里扫了一眼,待看到墙角堆着的风铃和阴沉木时,目光倏的变冷,“神仙姐姐,你不会在骗我吧?”
梵茵拿过一侧毯子给季千帆盖上,“你不信我?”
“神仙姐姐容貌清绝,心思纯澈,灵气浓郁,是善事做多了累积的福报,可是……”
若说信任,这世间,连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为她放弃一切的人,转眼都毫不留情的负了她。
她早已不会信任人了。
“你跟我来。”
梵茵领着她到二楼,打开了画室。
木樨蒲扇轻摇,语笑嫣然的抬起头,待看到中间那幅被风轻轻飘起的宏伟巨画时,眼底神采渐渐停滞。
一袭雪光锃亮,金革铠甲的将军策马奔腾,身后有侍卫问他匆匆何往,他念,醉香楼。
金銮宝殿之上,皇帝赐婚,他全力抗争,道,臣曾许诺一心上女子,若此次凯旋,必娶她为妻,此言既出,至死不渝。
皇帝追问,曰,木樨。
醉香楼阁,她重病昏迷,他以口度药,一群大内侍卫杀进来,他以一敌众,身中剧毒,刀伤累累,却坚挺到天明才离开。
上将军府,一门之隔,他铁骨铮铮,却哭得比她更动情。
他在书房看画,午夜有油灯燃画角,他用手扑灭,指腹被烧的痕迹斑斑,却笑着检查着画上女子;他在丹桂院外转,实在想进去了,就用短刀划手,时刻清醒;他实在忍不住闯进了她的房间,第二日却跪在兄长剜去双目的尸体前;他给公主找了个乞丐,诞下来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给晖儿立碑,让不满三岁的孩童入了万家祖坟;
农历九月十四号那天,他最后一次向她许诺。
有一群大内侍卫闯进了丹桂院,杀死李岩及一众护卫,有两个戴着万家兄弟面具的男子进屋奸.污了她,她恨之入骨,坠河身亡。
而他,以烟火为号,策划了一场谋反,手刃公主,推下望台。
他欣喜若狂的去找她,万念俱灰的抱着她的尸体嚎啕,他到金銮宝殿上,剁碎了皇帝,却被侍卫万箭穿心,他浑身都是血,就连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素帕上都染满了鲜红,他还笑着看着她,说他要和她合葬……
“你还记得,你曾经在醉香楼对怜儿说,重病时,他来看过你,那不是梦。”
“他说他要杀了永乐,说有些事情还不能告诉你,其实他一直在做准备,一直都记得许给你的诺言。”
梵茵说着,看向她。
不知何时,她嘴角扯出僵硬的一抹笑,像是不可置信画中荒唐的场景,可笑着笑着,那弧度又有点像哭。
它出神的望着画上那个被万箭穿心的男人,殷红眼眶里血珠子像雨水一般打落,纤弱的形魂分分合合,像身体在剧烈的抖动。
“将军……”
她小声轻念。
梵茵走过去,将画卷后半部分拉出来。
画上,有一间草房子,一头牛,一块田,满院欢声笑语奔跑的孩子,一个漂亮的花园,还有一位丰神飘洒的男子,在偷亲正在织布的姑娘……
“这是他许给你的诺言,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梵茵说完,就看到整幅画卷渐渐动了起来,从平面晃成了立体,最后变成一个鲜活的幻境。
木樨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头饰,笑着飞了进去。
梵茵看着她的身影,有一瞬间怔愣,随即迅速掏出封印符,贴在了那张画上。
“咣当~”
漂浮在半空中的和田玉镯砸落在了地上,并没有碎,但它好像彻底失去了灵魂,通体黯淡无光,连一块玻璃都不如。
梵茵俯身捡起,仿佛看听到了画中人的笑声。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
已经近黄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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