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20)(1/2)
“万家军要回来了!”
“万将军要回来了!”
“吾朝有万家少将, 神勇无敌, 深入敌境数百里, 燕山大捷, 所向披靡,此乃上苍恩赐福泽!吾等之幸也……”
腊月初九, 北疆战地传来捷报,万家军燕山大胜,一举歼敌,不日班师回朝。
这天,京城数百万男女老幼皆陈设香案, 沿门结彩,熙熙攘攘的拥堵在道路两侧,翘首以盼凯旋的万家军, 街道上人声喧嚷, 盛况空前。
“驾——”
一道遒劲明朗的策马声, 骤的从城门外闯入繁华胜地。
男人手牵缰绳,腰侧短剑, 一身雪光锃亮的金革铠甲映着辉芒, 脸上覆着半扇面具, 露出左颊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疤,肩后黑色披风在寒风中猎猎,如势生风。
当年那个春光里丰神飘洒, 清新俊逸的少年神.韵, 仿佛还在, 又好像早已被肃杀冷冽,刀光剑影的战场无情洗去,锻造成了铁骨铮铮的铁血男儿。
城门大开,他身后跟着的是无数英勇奋战,舍生忘死的战士。
“万将军回来了!”
不知是谁忽然这么高呼一声,紧接着,京城沿街两侧,百万平民夹道欢呼,投果掷花,声势浩大的直耸云霄。
“驾!”
万景峰却依旧心无旁骛的策马,未有一刻停歇朝醉香楼奔去。
战争历时两年三个月一十八日,他就有八百四十一天未见到那个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人儿。
不知道她过得还好不好,有没有想他,见到他会不会喜极而泣……
思及此,他一刻再等不了,只盼似光一般飞到她面前,将她拥入怀中。
“驾!”
“将军!”
左右两侧,李岩、江胜二侍快马加鞭追上来,“将军,您行色匆匆要赶去哪里?”
“醉香楼。”
李岩、江胜闻言,相视一笑,“将军与夫人真是鹣鲽情深,不过朝中来信说皇上今日就在紫禁城门迎军,咱们要不先去面圣?”
万景峰加鞭,“让大军慢行,我去去就回,耽误不了几时。”
“好。”
不料,三人策马未走多远,便被一行人拦住了。
万家军凯旋,当朝皇帝于紫禁城门亲自迎接,文武群臣兼七岁太子蟒袍补服途中先迎,这对于一支军队,一个将帅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光。
“吁——”
李岩江胜二人下马朝太子行礼。
万景峰勒着缰绳,汗血宝马在原地打转。
他目光如炬的牢牢锁在一处丹桂飘零花窗口,眉尾弯弯,眼底情浓的仿佛快要滴下来。
樨儿,我回来了,回来娶你了。
……
紫禁城门,与皇上皇后一同迎接万家军的除了各品阶高官,还有当朝最受宠爱的五公主,永乐。
这天一早,永乐公主就命人取来事先准备好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绾上飞仙髻,满头耀眼的步摇珠钗在阳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灿烂夺目,愈发衬的整个人妆容精致,面色皎皎,成为皇城门口最亮眼的一抹色。
万家大军至,万景峰下马跪拜。
皇上连连俯身大笑扶起,一路挽着他朝高堂走去,赞美之词不绝于口。
永乐公主随着母后一起入朝,时不时偷瞥一眼男人俊朗非凡的侧脸,面颊微红,心跳不止。
十四五岁的时候,她就曾听说万将军府上有一位风流倜傥,相貌俊逸的三少爷,颇得女孩子喜欢。
不过那时候,他纨绔恣意,不务正业的名声在外,哪怕她见过画上人非凡的品貌,也未曾想过他能配得上她。
而此时,男人早已成为号令百万雄师的一代战神,天.朝最大的英雄,还有谁能比他更配得上她呢?
金銮宝殿上,大太监宣读皇上提前拟好的圣旨,封赏北疆战事中所有有功将臣,而其中受封最丰厚的便是万景峰,良田万顷,布匹千帛,宅邸数座,从一品上将军,还有……
圣旨宣读完,皇上眼神颇有意味的朝着永乐公主看去。
女儿家打扮的如此光鲜亮丽,又执意一起到城门口迎接大军,其意不言而喻,而将永乐许配给万景峰,也早已是他心中的决定。
“万爱卿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此次北疆战事中更是一举歼灭敌军,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今年已及弱冠了吧?”
“虚一岁。”
“哈哈哈,无妨,自古好男儿都是先成家后立业,爱卿忠心耿耿,尚未成家就奔赴沙场,为国效劳,是寡人的疏忽,今日寡人就为爱卿做一桩媒。”
“五公主永乐,聪慧敏捷,端庄贤淑,风姿雅悦,克令内柔……”
皇上金口玉言一出,朝堂上,几百人神情面色各不一。
五公主面色绯红,眼底带羞。
文武群臣言笑晏晏,纷纷点头。
三王爷目光深加隐讳,面色无波,似乎在研究皇兄此举背后的意义。
只有李岩和江胜脸色大变,左右转脸朝将军看去。
果然,将军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未变,下巴微微收紧,薄唇抿成一条线,还未待皇上说完,便毅然打断,“皇上,臣方才面圣心切,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爱卿还有事要奏?”
皇上冷不丁被打断,目光怀疑的看着他。
万景峰从腰侧抽出一块金牌虎符。
“战事已闭,按律例应缴虎符。”
大太监连连接过奉上,皇上大喜。
自古以来,从战功赫赫,威望极高的将军手中夺回虎符都是皇家一大难事,万景峰年轻,国疆这几年又颇为动荡,他本不想这么快就动虎符的心思,不想……他竟自己主动交了上来,是上次万家的牢狱之灾警醒了他,还是对五公主这桩婚姻很满意?
“臣还有一求。”
“但说无妨!”
皇上龙心大悦,喜上眉梢,恨不得将最好的都嘉奖给他。
“臣斗胆恳请皇上赐婚,出征前,臣曾许诺一心上女子,若此次凯旋,必娶她为妻,此言既出,至死不渝。”
话音落下,朝堂间,登时哄闹一片。
五公主脸上的羞红变成了不堪羞辱。
文武百官皆惊叹于万景峰包天的胆识,竟敢当众驳了圣言,当真是年轻气盛。
龙椅上,皇上的和颜悦色渐渐僵住了,万万没想到万景峰交上虎符是为了违抗这桩婚姻。
“哦?既然请旨,何不报上姓名?”
皇上语道里已有怒意,可殿下之人却好似浑然不觉,依旧字句铿锵有力,不卑不亢,“木樨。”
“皇上,是醉香楼的花魁。”
大太监轻声细语的附在皇上耳际。
皇帝闻言,艴然大怒,手握茶杯发力,茶水生生抖落。
竟以一卑贱至极的烟火场所女子拒绝当朝五公主永乐!
一场喜庆非常的封功大典,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皇上不说话,万景峰也丝毫没有退让的姿态。
三王爷察觉到这剑拔弩张的的气氛,走出来三言两语化解僵局,纵使这样,一场盛大的庆功会仍是不欢而散。
散宴时,暮色已深,浓重的雾气缥缈在护城河上,一片混沌。
明明是消沉之景,万景峰却觉眼前如春光明媚,心中有所惦念,脚步更加轻快,他上马勒绳,欲直奔醉香楼,却被一人叫住了。
三王爷脚步急匆的走向他,拧着眉头,语气里一派斥责,“你知道你方才在大殿上做了什么吗?”
万景峰不以为然,笑的开阔又清朗,“景峰正值盛年,不似王爷这般健忘。”
“你……”
他这一句,恰似孩童,把三王爷又逗笑了,“不同你胡搅蛮缠,纵使你心中有怨气,也不该意气用事,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拂了皇上的面子。”
“此次景峰上战场,本就是为了保护身边之人,现如今我护住了万家,又怎么会负了她?”
“上交虎符,也是为了她?一介女子,值得吗?”
万景峰浅笑,策马而去。
“她值得最好的一切。”
三王爷望着他丰神飘洒的背影,不由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鲜衣怒马少年时,一日望尽长安花,战场上那个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铁血男儿,在心爱女子面前,也不过是个永远长不大的毛头小子。
而此时,养心殿内,噼里啪啦的瓷器杯盏碎裂声不绝于耳,宫女太监们扑簌簌的跪了一地,躬屈脊背瑟瑟发抖。
皇上背朝殿门,气的将桌案上最后一樽砚台都砸落在地。
“岂有此理,简直放肆!居功自傲,目中无人,这才上了几天战场就不知道什么是圣旨,什么是尊卑了!寡人把我朝最尊贵的公主下嫁给他,他居然敢悖逆,不仅悖逆,还拿一青楼女子来凌.辱皇家颜面,简直不知好歹,可憎可恨!”
说完,他恨的压根都痒痒。
若不是大军今日班师回朝,惩治他万景峰天理不容,他非得砍下他的头!
“皇上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这让我怎么息怒!”
皇上拂开皇后,转过身子,看着坐在大殿角一言不发的永乐,稍稍软下了语气,“永乐,今天委屈你了,你放心,父皇一定会为你做主,狠狠惩治那个不知好歹的万景峰!”
闻言,永乐缓缓抬起头来。
她满腔的愤懑之血早已平静下来,青紫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红白,能成为后宫里最受皇上喜爱的公主,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譬如她知道父皇将她嫁给万景峰只不过是为了拉拢将才,稳固政治,现在如此生气,也只是因为万景峰冒犯了皇权,而非真心为她考虑。
但她永乐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父皇莫怒,永乐并不觉委屈。”
“不觉?”
“是。”永乐施施然起身,“父皇您仔细想想,上将军若真是藐视皇权,又怎会轻易将虎符上交,换得一个青楼妓子?纵使是怀怨于万家一事,一个谋略过人的将军,也不该如此孩子气。”
皇帝皱眉,“依你之言……”
“父皇您也说了,上将军还不及弱冠之年,正是男子血气方刚的时候,而那木樨又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说的不全无道理,若是父皇你想培养出一员忠诚大将,是不是……”
她眼底闪过一丝光芒,手势明显是斩草除根。
……
亥时,京城长街十里光芒闪耀,万景峰手里提着木樨最喜爱的糖炒栗子和桂花糕,下马来到醉香楼门口。
他望着二楼花窗,眸底映照烛火辉芒,宛若跃动的火焰,像记忆里多少次一样,翻窗而入,“樨儿,我来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袅袅燃着醉人熏香,他的喊声无人应,万景峰以为她睡着了,便悄悄放慢脚步,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不想,还未靠近,便听到一阵痛苦的低吟声,“水,水……”
他心下一凛,点燃了烛台。
轻纱幔帐后,一具女子纤弱的身姿踢翻了被褥,她唇瓣焦干,双眸紧闭,额上一阵阵的沁着汗。
“樨儿!”
万景峰大惊,放下东西,只掌放在她额上。
她在发烧。
案上有煮好的药水,万景峰手忙脚乱的斟好,试温,坐在床沿,将她软绵无力的身子抱在怀中,一口一口的喂着。
她迷迷糊糊的张不开嘴,喂到嘴边的苦涩药水不一会儿就流了出来。
他就含着一块糖,用嘴喂她,喂着喂着就吻到她脸上去了。
她瘦了,也憔悴了不少,浑身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怪不得白日里不见她出门迎接,原来是病倒了。
都怪他,怪他不能时时刻刻伴在她身边,让她受这种苦。
面上传来熟悉的温度,木樨竟慢慢的睁开了眼,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魂牵梦萦的梦中之人,“景峰,是你吗?”
“是我。”
万景峰拿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像个孩子般傻笑,“樨儿,我回来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由于生病,木樨形神都很脆弱,看见他,一下子就哭出了声,她眼睛红通通的,声音也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一个劲朝他怀里钻,“我想你,好想你……”
万景峰蹙眉,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她揉碎了。
“我也想你,没有一日不在想,想的快疯了。”
“那你别走了好不好?”
“放心,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像哄着一个孩子般慢慢哄她入睡,本想褪衣帮她暖床,却不想,听到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走廊里经过。
或许是在沙场上锻炼出的警觉和预感,他隐隐嗅到了一股杀气。
万景峰将木樨裹放在暗室里,宽长枕头塞在被褥底,自己则侧身立在幔帐边缘。
“吱啦——”
几秒后,房门被轻轻推开,几个疾行如风的黑色身影迅速闪进来,手里刀快的像光,不由分说朝床上砍去。
万景峰眼底有火光,拔出腰侧短刀,一刀将两人封喉毙命,紧接着就是一场激烈凶狠的黑暗恶斗。
黯淡无光的房间里,足足十几个黑衣人被打倒了一半,还剩一半仍旧在奋力搏杀,他们行动敏捷,招招致命,完全是训练有素的顶级杀手。
万景峰不及防备时左臂被刺伤一刀,怀里的半截面具坠地,发出咣当一声巨响,黑衣人朝那面具看去,不知为何,忽然背起伤员,尽数撤退。
万景峰咬着牙,撕下衣服将伤口包扎住,就那么守在暗室口,一直到天明有丫鬟进门才离开。
他摇摇晃晃进府的时候,双唇黢黑,脸色发紫,伤口不停流着血,神智也有些模糊。
“将军!”
“将军您怎么了?”
小厮将将军扶进府,李岩,江胜二人见势大吃一惊,“将军受伤了?”
“快快请大夫!”
“不对,将军这是中毒!”
……
“三弟,三弟你好些了吗?”
万景峰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大哥二哥站在床前,焦急的朝他挥手。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倏的坐起身,一身冷汗,“木樨呢?木樨没事吧?”
“没事,你一直念叨着她的名字,早就派人去保护了。”
“没事就好。”
他长呼一口气,按着太阳穴,脑袋像被人砸进了铁块,不停往下坠。
李岩江胜二人跪倒在地,言辞俱厉,“将军,您身上的伤势是何人所为?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能伤到峰儿的人,这世间没几个了,为父早就警醒过你,回京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可你不仅不听,还为了个风尘女子顶撞龙颜……”
万父的一番抱怨之词,让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昨晚伤将军的,必定是大内侍卫。
万景峰抬起头,面容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什么,微微狰狞。
他想伤樨儿?
“你干什么去?”
万父见他下床,连忙阻拦。
“我去面圣。”
“万万不可!你现在去,不就等于告诉天下人,你身上这伤是从哪来的吗?”
“三弟,你怎么一遇上那个女人,就这么糊涂!”
“那我去找三王爷。”
“报——”
门外有小厮匆忙来报,“启禀上将军,宫里刚来传信,说是三王爷被皇上软禁了。”
“什么?!”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久久,万老将军由气生笑。
“这三王爷,可是我们万家一家的救命恩人,一直以来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前几日朝堂风波刚过,他就被查了。”
“峰儿,这是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三年前万家差点惨遭灭门的事,难道就一点儿没给你长记性?自古无情帝王家啊,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纵使你有天大的本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索性你还有用,所以他先拿三王爷开刀,以儆效尤,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生在这里?”
“是啊,三弟,三王爷是皇上的同胞兄弟,皇上尚且能如此无情,更别说是你?皇上对咱们万家一直以来有多防备,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虎符你已经交出去了,你现在对他没一点儿威胁,如若你再违背圣意,恐怕三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了!”
无数的声音钻进他的脑袋,万景峰就那么坐在床沿,低着头,伤痕累累的粗糙大掌握着一块尖锐木块,生生握出了血,伤口再次绷开,血液顺着白衣一直流一直流。
“儿啊。”
万母不忍,含泪给他重新包扎上,一边包扎,一边道,“就算为了那个姑娘,你也且忍忍,不然咱们一家遭罪不说,还连累人家姑娘不得安宁啊。”
“很多事,你急是急不来的。”
当日,皇宫里大太监携一道圣旨降临万府。
旨意已下,上将军与永乐公主大婚,不日举行,恰逢北疆大捷,这桩喜事,可谓普天同庆,万民齐乐,盛况非凡。
大喜当天,永乐公主着一身火红嫁衣,凤冠霞帔,嘴角翘着的笑像一场战争的胜利者。
从此,她就是这上将军府的主母。
她以为这场仗,是她胜了。
可洞房之夜,她却迟迟等不到驸马,从正午一直等到半夜三更,等的手脚冰凉,人声消寂,还是没有见到上将军的半分身影。
“来人!”
“公主,有何吩咐?”
“驸马呢?”
“驸马他…他应该还在应付客人。”
“府里一点声都没了,你们都当我聋吗?!”
“公主息怒……”
公主艴然,一把掀开了鲜红盖头,几个贴身丫鬟吓得纷纷跪地,“公主,这样不合规矩啊……”
规矩?
女儿家一辈子最看重的一天,她的夫君却连她的门都不肯迈入,还跟她提什么规矩什么体统!
“快出去给我找!找不到就别回来!”
……
皓月当空,万里无云,凄清冷肃的风从木林里吹来,掠过繁华的都城街道,万景峰提着一壶酒,坐在醉香楼楼顶。
他一边看着那处花窗,一边笑着饮酒。
他想到初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时候,他觉得真好,他是将门之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心爱女子。
可是后来,他才明白樨儿那番话的意义,她不想让他一辈子带着枷锁和束缚度过,只想过最平凡幸福的生活。
他站的越高,背负的就越多,而爱她从不费吹灰之力,渐渐变成了最昂贵的奢望。
现在她卧病在床,他却潇洒大婚,他不敢想她知道后是什么样的反应,害怕她会为此掉一滴眼泪……
天明之际,彻夜未眠的永乐公主命人将上将军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到处不见上将军。
只剩一个地方,书房。
万景峰从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书房。
大约是有怨在心,永乐公主并没放在心上,不管旁人怎样阻挠,依旧推开了房门。
她刚推开房门,迎面看到一幅巨画。
画上有一株木樨树,一座楼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倚在窗旁,目光轻柔俯瞰,半截面纱被风撩起,露出难掩的倾城绝色。
街道上,是一个目光痴灼的清新俊逸勒马少年。
画幅最底下,落笔木樨二字。
那两个字,仿佛一把火焰,噌的一下就把她的眼睛烧红了,她冲进去想撕毁那幅画,手腕却忽然被攥住,整个人都被甩到了石柱上。
“谁让你进来的?”
男人嗓音暗哑,眸底光芒冷漠如冰。
永乐公主生出一丝惧意,“我……”
“滚。”
他懒得再浪费一分口舌,关上了门。
永乐目瞪口呆,活了一十九年,她何曾受过这般怠慢屈辱,捂着脸便进宫找父皇母后诉状。
她本来想得到一番安慰,却不料,母后劝她既已出嫁,就以夫为天,切不可犯背后冒犯丈夫的大忌。
皇上更是冷眼相待,倒不是他不再疼爱这个五公主,而是边疆战事不稳,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国联合起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动战争,若不是忌惮天.朝有万家军万景峰,估计早就合纵相欺了,哪有精力再过问这些儿女情长,小打小闹。
但永乐这一趟并不是毫无收获。
回府后,她惊奇的发现万景峰对她的态度没那么冷了,除了每晚依旧不肯入房外,一切如常。
她想,他一定是一时忘不了那个狐媚子,那她可以等。
……
年关将至,大雪纷纷扬扬,成亲未到一个月的上将军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女子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挎着一兜包裹,目光空荡荡的落在琉璃瓦上的张灯结彩,道,“我是木樨,来见将军。”
迎门而来的是永乐,她见木樨生得一袭素衣都盖不住的绝世娇颜,气的指甲都嵌入了肉里,牙齿颤抖,极力稳住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而免得与贱婢同为一伍。
“闲杂人等,还不快轰走。”
“景峰呢,景峰在哪里,我要见他……”
“吁——”
男人手勒缰绳,马蹄前掀。
万景峰下马,视永乐为无物,可刚走两步,就看到了那个人儿。
她站在一株腊梅下,眸光流盼,神情灼灼,眼底含着颤巍巍的晶莹,仿佛碎玉,下一刻就能掉出来。
寒冬腊月,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外衫,鼻尖、耳朵和手都冻红了,他看着,眼底像淬了火。
他控制不住的想过去抱住她,给她添衣服,抹掉她的眼泪。
可他不行……
他只能转脸,抓住永乐的手,嘘寒问暖。
她无助,无法理解的目光,化为一道最利的箭,扎的他心脏都巍巍战栗。
永乐大喜。
那一刻,万景峰却麻木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直到大门紧闭,她崩溃的哭声传来,他才丢盔弃甲,瘫倒在门后。
他没用,他根本保护不了他。
娶永乐,做虚假恩爱鸳鸯的戏码,三王爷适才被释放,万家从上到下乃至醉香楼都被监视起来,现在的他,就如同一只被剔去尖牙利爪的猛兽,能拿什么保护她……
“景峰,景峰你开开门,你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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