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1/2)
地上生了团紫黑的火。
犹如将干未干的墨渍,一绺绺黏糊糊升腾起来。不滚烫,不温暖,反而冷飕飕冒着寒气。
妖火,与云卿给他看过的如出一辙。
应曦坐在火边,屏息凝神,下巴搁在膝盖上。幽火冻得人头皮发麻,露在外面的指头通红,他还是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岚月歪斜躺在他旁边,用牙齿叼着花苞研磨。不时捻起几颗拔干净毛的蜜色果子扔进去烧。烧得噼啪响,再把烧成靛蓝的果子徒手捞出来。
结界外不知为何陆陆续续围了不少绿毛怪,甩着舌头徘徊在圈边,又畏惧妖火,不敢越线,只敢虎视眈眈喘着粗气,滴滴答答流口水。
岚月往外面瞥几眼,不以为意收回目光,接连叹气:“我早说讨厌小鬼了。一个两个都这样,受一丁点打击就萎靡不振。”
“你还想不想跑出去了?当缩头乌龟算怎么回事?”
应曦没吱声,把坠子紧紧攥在手心里。花朵不大,每一瓣上都细致篆刻有繁复的符文,精妙绝伦,绝非凡物。
岚月见他呆在那儿,随意将手伸出结界之外,抓阄似的挑了半天,拽进来堕鬼的半个脑袋,满口锐利烂牙,混着碧绿涎水稀里哗啦淌了一地。
他乐呵呵地捏着它脖颈往应曦脸上凑,后者一惊,避之不及,连连后退,生怕沾染丁点到身上。
岚月见状,一挥臂,利落扔了堕鬼,随手蹭在身旁石头上。探过一张头发乱七八糟耷拉在前额的脏脸,眼睛隐在阴影下头,晦暗不明。
他对应曦扯开一个勉强称得上是和善的微笑,轻佻道:“怕不怕?”
应曦不听还好,一听这话,倏地红了眼眶,哑声回答一个字:“怕!”
岚月一拍大腿:“我就让你别哭哭啼啼,你倒好,话也不说了,跟块石头似的。”
他故意瞪眼道:“舍得开口了?”
应曦眉毛还结在一起,扭头看他,抿抿嘴,不情不愿‘嗯’了一下。
岚月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应曦断断续续道:“多谢您。多谢您救下云卿。”
从记忆中回来后,应曦脑内一直在反复回荡当时的场景。
他该多疼啊。
过去云卿的眼中是有火的,不盛,但明亮。
应曦亲眼目睹那火熄灭了,留下虚无缥缈,深邃如海,平静如镜。造就一个近乎无悲无喜的云卿。
抽筋拔骨不过如此。
他决不应该以这样残忍的形势改变自己。
应曦低声问:“他来洞里时是何模样?有……在哭吗?”
云卿又不像他那么脆弱,眼睛是打翻的茶壶,动不动就泪流得停不下来。
哭没什么大用处,却是宣泄的最好出口了,应曦比谁都清楚。尽管应竹天天让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一回揍一回,他照样背着姐姐一个劲瞎流眼泪。
他怕云卿憋坏了,难过的事压在心里才最难受。
“他才不会哭,比你听话多了。”岚月轻蔑答,并不打算和他说太多。
其实也不是什么听话的家伙。
他那日是循着银花耳坠之息找到的云卿。
浓郁的腥混着淡淡的甜,焦糊的黑灰掺了橙红的火星。
这枚坠子正挂在匍匐地面的小家伙耳朵上,被血沾得猩红。穿着身红袍子,周身爬满了因久旱逢甘霖而兴奋得嘶嘶直叫的堕鬼。
它们在啃他的肉,扭曲的面孔桀桀怪笑,牙缝里塞满了撕咬下的碎肉,温热的血顺着齿尖滴落。
走进些看,才看出来他的外衣实则是白的,被浸没透了,只能在边角瞄出一点本来的样子。
岚月替他收拾了那群东西,替他简便处理了伤。看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双手抖抖簌簌扯下耳朵上的坠子,由着小花浮沉在血泊里。
岚月差点冲上去替他捞回来。
所幸在云卿将要跟他离开时,亲自拾回了这枚坠子,死捏在手心里,过于紧了,刺得好不容易止了血的手再次淋漓,糊得一路上都是印迹。
彼时岚月没法随地张开结界。这血引来一群死玩意,白白多打了几架。
应曦蓦地问:“真有那种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家伙吗?”
活得久了恨不得一辈子别回忆过去。
岚月翻了个身,背对他:“问这个做什么?”
“龙爪花。”应曦哽了一下,尽量平缓道:“是那个,红头发花神,给我的。”
“他到底为何要说假话啊。”
任应曦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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