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1/2）

我请侍者给我续上了新的红茶。说是无限续杯，只不过是往茶壶里换上新的热水而已。这是第三次冲泡，茶叶的味道已然淡了许多，尚能接受的范围，清甜的味道较之红茶本身厚重的回甘慢慢凸显。应当是大吉岭茶，回甘是略有提子味的，这是唯一一种我能辨明好坏的茶叶。

“我这么说您肯定觉得奇怪。”莫兰固执的再次搅拌着茶杯里的液体，仿佛用茶匙搅拌着自己的情绪似的。我很明白那种感受，有时候自己的想法之间会漠然生出距离感，无法丈量的距离感，使人觉得自己被分成了无数份，一份想要那样，一份想要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是自己跟自己的对话，距离感使自身被孤立。那样的时候，就无比渴求一柄茶匙，只管把这些东西都搅拌到一起就好了。

我静候下文，莫兰停下搅拌，再次端起茶杯，较之喝茶，更像是用杯中的东西来湿润嘴唇似的。

“既然是那样美好的爱情，哪里来的什么犹豫不决呢？”

“这一点也不奇怪。”我回应道，“有些人来就带有这种趋向性，比起硬邦邦的绝对，更倾向于暧昧的模棱两可。”

也可能只是我有着这种奇怪的趋向性。

以前在一本书中读过所谓趋向性，心理学的大部头著作，标题和作者一点印象也没有，犹如在枯井中看到的倒影一样。一言以蔽之，人都是被源于自身的趋向性所掌控的，即为在原发的趋向性的指引下实现着虚假的自由。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每个人都在不断的通过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来完善和加固自己特有的趋向。因此，失却了趋向性，人就不再有意义，因此人们永远无法摆脱趋向性的桎梏。我对此并不抱有悲观的态度，是的，这是我为数不多不觉得悲观的事情之一。我认为有总比没有好，与其盲目的在这颗星球上四处碰灰，不如跟着什么，享有相对的自由。人类永远不该获得绝对的自由，那无疑代表着毁灭。

“不不，在有关先生的这一点上，我想我是绝对的。”莫兰说道，“我认定，他正是我需要的人，而我也能感觉到，他有着和我一样的情感。他也需要我。”

“我曾经也这么认为我和恋人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

莫兰的脸上挂着很微妙的表情，要说是完全没有表情，可我分明能察觉到她在用什么东西组成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情绪；可她传递出来的讯号实在是太微弱，一如高深莫测的当代画作，或者说太晦涩，我看得到表象，实则什么都看不出。

“其实我的犹豫是很简单的东西——终点——您能明白吗？”

“终点？”

“太早的见到了终点，知道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个，反而会觉得心虚，想着，这样就好了吗？这样就满足了吗？我早早的在终点停下来，身边的人还在不停的向前奔跑，耳畔风声呼啸啊！”莫兰说完这些，略带怯意的看向下面，直要把地心也看穿了似的，“我也知道，我没那个资格去说什么不满足，您看，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不好再说自己是女孩儿而得说自己是女人了，前些天还有人叫我阿姨呢！我已经看得够多了，跑的也够多了，是时候停下了，心里这么觉得，可转念一想，我要是没有继续跑下去，怎么能遇见先生呢？之前都像是在放学过后的高中走廊里那样空荡的长廊奔跑来着，终于在墙壁上看到装饰物了，莫奈的真迹，该停下来啦！可……”

我默然颔首，看了一眼正在吸着青苹果汽水在速写本上写写画画的李梦，李梦瞥了我一眼，耸了耸肩膀。我转而继续看着莫兰，她的话明显还没有说完，尾音还在我们面前这一方小天地中发酵，可她再也没说什么，就此打住了。

“不说这个了！”莫兰一笑，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红茶，“您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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